长风领命,策马向后传令。
城门外,敖鸿见敖钰驾马靠近,明黄的身影微微一动,举步上前:“六弟,你可回来了。”笑容满面,亲切热络,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敖钰下马,颀长的身姿潇洒不羁,月白锦袍随风而动。他躬身一揖,嘴角漾起了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劳太子亲迎,是臣弟的不是了。”
众人随他行礼,跪拜一地。
“哪的话,都是自家兄弟,何来见外之说。都起来吧。”敖鸿抬手将他扶起,阴鸷的目光越过他,在不远处的青色马车停留了片刻,勾唇道:“六弟这次辛苦了。”先扬后抑,顿了顿又道,“可是功不能抵过,西齐太子婚殿上的事,无论如何也得有个交代!”
语毕,他后退一步,身旁的禁卫军统领虞忠迈步上前,执剑抵住了敖钰的咽喉。
“哦?”敖钰语调微扬,俊逸的脸上毫无惊惧,嘴角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太子预备怎么处治臣弟?”
“送大理寺审问。”敖鸿负手而立,一字一顿,威势十足。
“原来如此。”敖钰好似并不意外,含笑转头,对着身后的长风道:“把她送回王府。”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眼不远处的马车,复又转身看向虞忠,“虞大人,带路吧。”
“慢着。”敖鸿突然沉下脸,抬手指着马车道:“那车里的人抓出来,一起带回大理寺受审。”说罢,离马车最近的禁卫军立刻走到车门口,刚一抬手,就被一闪而过的黑影挡了下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长风。而他刚才所站的位置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能如此快速掠过,可想其身手是何等厉害。
“未有王爷命令,谁也不准动这马车分毫!”他言语铿锵,眼神刚毅,即使面对太子,和周围三千禁卫军,也不露半点惊惧之色。
敖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勾了勾嘴角看向敖钰:“六弟,这是想抗旨不尊?”
“旨?太子也得了父皇的旨意吗?”
倏地,从城内传来一个懒散愉悦,却又满含不羁的男声。循声望去,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墨发束冠,手执金色绢帛的男子,踱步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酒红色内侍服,年纪略大,精神矍铄;一个青衣长衫,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十弟,福公公?”看着来人,敖鸿略有怔愣,但很快便扬笑询问,“你们怎么来了?”
敖清走到两人面前,扫了眼虞忠的剑,讪讪一笑,略带埋怨叹了口气,道:“还不是父皇,挂念六哥,硬要臣弟前来传旨,带六哥回宫小叙。”说着,他也不宣读旨意,只是抬手将黄绢在敖鸿面前扬了扬。
众人会意,立刻跟随敖鸿叩首行礼。敖清将圣旨递到了敖钰手中,勾人的桃花眼还忍不住向他眨了眨,随后又看向周围的禁卫军,明知故问道:“耶?这宫廷禁卫军怎么都跑这来了?虞大人,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虞忠心下一惊,连忙开口解释,可支吾了几次,仍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敖鸿见此,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正想为他找理由,就听到敖钰轻描淡写道:“十弟,这是太子的好意,让他们来护送六哥回宫的。”
“啊?真的吗?”敖清一脸惊讶,连忙转头看向敖鸿,眼中满是敬意:“太子真是有情有义,设想周到。”
“呵……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应该的。”敖鸿尴尬赔笑,心里满腹阴霾。既然不能将他押去大理寺,那自己再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难堪,不如就此推诿离去。
“既然十弟来了,那就由你陪六弟回宫吧。”他道。
“咦?太子不一起吗?”敖清皱着好看的眉,表情颇为疑惑,眼底还闪烁着些许失望。
“不了,不了。”敖鸿含笑推脱,正经事要紧的样子:“突然想起户部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不好多做耽搁,晚上吧,晚上宫廷家宴,我等兄弟不醉不归。”
“也好,那就不打扰太子处理政事了。”敖钰淡淡一笑,颔首一揖,目送他率众离开。
待他走后,敖清微微松了口气,身后的青衫俊儒立刻上前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起吧。”敖钰挥手示意他起身,修长的凤目望向一旁的福安,含笑点头:“这次有劳福公公了。”
“王爷客气了,快些随老奴回宫复命吧。”福安的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身子微躬,态度淡漠有礼。
“六哥。”
没等敖钰说话,敖清便拉着他往一旁走了几步,原本慵懒的笑意收敛,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你这次闹得风波可不小,许多藩国使臣纷纷上书指责你的目中无人。你到底为何要编演这出抢婚的戏码?”
他知道敖钰从来不是任性鲁莽之人,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让他成了众矢之的,除了魏宫本身的权位之争,还有邻近藩国的各种压力,简直可以说他未来的日子,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敖钰静静地聆听着他的言语,并未开口作答,只是勾了勾性感的薄唇,优雅的眉轻轻一挑,问道:“十弟,你相信六哥吗?”
“当然!”
“那还有什么担心的。”嘴角的弧度加深,漆黑的瞳目闪烁着信心的光芒。他转身,走向福安。忽又顿足转头,对着轻舟和长风道:“你俩先带她回王府。”
“六哥。”
这会儿,敖清才想起什么,跟上敖钰道:“父皇的圣旨上指明要见西齐的太子侧妃。所以……”欲言又止,神色为难。
敖钰敛笑不语,冥想了片刻,径自往马车前走去。
“青奴。”他低唤了一声。
青君的心咯噔了一下,黑眸看了眼身旁的水柔,伸手掀开了车帘。她一身绿底白花的侍女服,黑发松绾,低眉顺目。那绝色的小脸虽脂粉未施,却已是明艳照人,看得在场之人,皆有些怔愣。
“奴婢在。”她菱唇一动,声音如黄莺般清灵动人。
“随本王进宫。”
“是。”她下车,紧跟在敖钰身后。
※
魏宫,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琉璃瓦,汉白玉下的奢华壮丽尤胜西齐。青君低着头紧跟着身前的男人,每跨一步皆是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他们走进了魏宫主殿龙祥殿。内殿宽敞明亮,穷奢极侈,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隐隐感觉呼吸困难。正殿两旁分立着文武百官,原本寂静无声的殿阁在敖钰出现后,微微有了些躁动,但片刻就恢复了肃穆。
敖钰、敖清至殿前行礼,青君跟在他们身后,也恭敬的俯首下跪。
礼毕,她刚欲起身,就听到殿上传来一个冰冷而低沉的男声:“你就是西齐太子新纳的侧妃?”
青君拧眉,紧抿的菱唇翕动着,正想回答,双臂已被按于身后。随之而来的是冷厉肃杀的命令:“将她推出殿外斩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