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现在一样,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但现实却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深吸口气,抬手去按紧闭石门的机关,但身后却蓦地探出一只手,抢先一步按下了那个机关:“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她没有回头,看着封住洞口的石门缓缓打开,喟然一叹:“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我现在没有了操控蛊虫的能力,一旦进入这洞穴,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与少主同进退。”没有等她说出反对的话,身后的人影便已经越过她,率先走入了一片漆黑的洞内。
“你……”知道多说无益,她也唯有将满腹话语咽回肚中。
点燃手中的烛台,绿莺当前一步,走在秦向晚身前为她引路。两人一路默默无语,只能听到来回交错的空幽脚步声。
走到一处岔路前,绿莺突然停下脚步,握着烛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紧跟在她身后的秦向晚也停了下来,默默站了一阵,然后从她手里接过了烛台。
“我恨自己,恨自己做什么事都做不好。”绿莺连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秦向晚用手拢了拢烛火:“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笑傲人生,失败者多了去,你没必要如此难过。”
“可我并不是这么想的。”绿莺像是站不稳一般,抬手支撑在岩壁上:“我曾是母亲的骄傲,族长眼中的希望,连秋凤主亦是对我赞赏有加,我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做谷主身边最得力的蝶主,可……可这一切全被我给毁了。”
这种感觉秦向晚虽然不能体会,却可以理解,就像小时候,一心想要做父母和老师心目中的好孩子好学生,但不论怎么努力,最终得到的,却是他们眼中的失望。
秦向晚也不知该怎么劝慰绿莺,毕竟自己没有读心术,猜不出绿莺内心深处的真是想法。
“少主。”绿莺突然抬起头来的,情绪的转变把正有些走神的秦向晚吓了一跳:“少主,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活下来。”
绿莺郑重严肃的表情让秦向晚觉得有些不安,“我来这里,是找救人的办法来的,我可没有打算死在这里。”
“那就好。”从秦向晚手中拿回烛台,绿莺仍是走在前面,为秦向晚指引道路。
洞穴很深,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深,以往她走到第三处分岔路前就会停下,但今日她不得不一再深入,朝着未知的危险进发。
“绿莺,我记得秋凤主曾经对我说过,每一任谷主的天赋都是与生俱来的,既然这样,那么这种生来就有的能力,应该不会轻易消失才对。”生怕今日所做一切都是徒劳,她忍不住开口向绿莺寻求答案。
绿莺道:“我对此也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记得母亲说过一句话,她说狮子生来便是狮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变成兔子或者野狼。”
秦向晚若有所想:“令堂的意思难道是说,身为蝶谷的谷主,自打生下之日起,就是区别于其他人的一种存在,不会因为任何改变而改变,对吗?”
“或许是吧,其实时至今日,母亲的很多话,我现在依然不能理解。”
“我相信令堂一定是位学识极为渊博的智者。”洞穴里的气息越来越稀薄滞闷,秦向晚不得不停下脚步,稍作休息,“我们继续往深处走,直觉告诉我,洞穴深处便有我要的答案。”
绿莺担忧地看着她:“少主,您知道继续深入的危险吗?”
“当然知道。”一踏进洞穴,所有可能遭遇到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她全部都想到了。
“少主,我还是那句话,人这一辈子,还是活的简单一点为好,难得糊涂,凡事都看得太清楚太明白,有时候,反而是一种痛苦。”
是啊,常言道,傻人有傻福,可这种福,并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她更了解自己该做哪一类人,她不适合做个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的人,她越是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世界,看不清将要走过的路,她就会越难受,越痛苦,越不知所措。
她笑了笑,轻声道:“只有看的清楚,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才能明白造成自己的痛苦的根源在哪里,所以,我还是觉得,做个聪明人比较好。”
绿萝很佩服她,很少有人能把自己的心意看得这么明白的、,即使痛彻心扉,也绝不逃避,如果自己也能如她一般,勇敢地面对一切,那么今日的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可惜,她已经无法得到答案了。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可不想太阳落山后,还待在这个又窄又闷的洞穴里。”这次她率先一步,走在了绿萝的前面。
这一路行来十分平静,所有预先料想的危险都未出现,好似这片栖息了无数毒虫毒蛊的巢穴,只是个略微有些滞闷的观光景点而已。但越是平静,就越是令人心惊,当时楚靖煊派人围剿蝶谷时,禁地并未遭到破坏,那些身携剧毒的毒物都去哪里了?总不可能一夜消失吧。
正纳闷着,忽听绿莺一声惊叫:“糟了!少主快跑!”
循声望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洞穴,霎时之间便被无数血红色的蛊虫给占据了,伴随着刺耳的、令人胆颤心惊的嘶嘶声,红色的虫群如赤色潮水般,朝着二人涌来。
来不及多想,期限为拔腿就跑。
那些蛊虫,沾上一只便有可能丧命,更何况这么庞大的一群!嘶嘶的声音不断往耳朵里钻,满天满地都是那红色的赤潮,简直令人崩溃。
“少主,你先走!”原与她并肩逃离的绿莺突然停下脚步,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秦向晚跑出好远才回过神来,转身急道:“你犯什么傻,还不赶紧逃命!”
绿莺狠狠咬了咬唇,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绿莺就完成了从腰侧拔出短匕,到割破腕脉的举动。
鲜血迸溅,与那红色的虫潮重合在了一处。
正全力追击秦向晚的蛊虫,像是漫天海水重新倒灌般,“哗”的一下,又折了回去,以几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将另一只手腕也割开的绿莺覆盖过去。
“绿莺,你疯了!”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秦向晚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绿莺被可怕的红色赤潮给湮没,再无踪迹。
她浑身觳觫不止,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腊月寒天的冰窟里。
他简直无法想象,就那么一瞬,仅有一瞬,她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对绿莺说,那个女子,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这是何等残忍之事!
人到了危险关头,自保的念头就会占据上风,绿莺也不例外,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抛下秦向晚独自逃走,毕竟会武的她,比起弱不禁风的秦向晚来说,存活的几率要大很多,想到这一点的她也同时想到,如果自己逃走了,那秦向晚就连丁点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生死的天平,是那样难以抉择,但她终究还是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秦向晚在她脸上看到的最后一个表情,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更不是痛苦,而是解脱,是快乐,是永恒的安宁与平静。
闭上眼,深吸口气,秦向晚猛地转过身,不论身后发生什么,都绝不回头。
洞里漆黑一片,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朝前奔跑,眼看跑到了死路,还没来得及感受绝望,脚下的地面突然陷下去一大片,身体陡然腾空,就这么直直地朝未知的黑暗中坠去。
“哐当”一声,身体重重砸下,顿时有种全身的骨头都摔散了的感觉。
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掉进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坑洞中,有微弱的月光从极高处幽然射入,她勉强可以看清洞穴内的景象。
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到处都是动物与人类的尸骸?
她用力咽了咽口水,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吧。小心避开那些尸骸,她尝试着欲从坑洞中爬上去,可试了几次后,她便明白自己这种行为根本就是白日做梦,虽然站在坑洞的底部可以看到上面,但据她目测,从她所站立的地方,到那个直径大约只有三厘米的缺口,这当中的距离,没有百米,也至少有八九十米,况且坑洞上面是什么地方,有无危险,她尚且不知,更不用提逃出去了。
难道自己也要像这些尸骸一般,生生饿死在这里,直到变成一堆白骨?
顿觉颓丧不已,失去了生的希望,好像连站立的力气也一同消失了一样,她瘫坐在地,直勾勾看着对面那一排灰色的岩壁。
看着看着,她灰败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飞快爬起身,冲到一具相对完整的尸骸前,顺着那尸骸所指的方向看去,严丝密合的岩壁上,果真有道不明显的裂缝。
她试着推了推,岩壁好像动了一下,她欣喜起来,发动全身的力气,终将那看似沉重的岩壁推开了一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从缝隙中钻过去,她惊诧地发现,只是隔了一道岩壁而已,内里内外的景象竟然完全不同,好似两个世界。
整齐洁净的长廊,温暖轻柔的烛光,各种鲜艳夺目的奇花异草,清泠小溪,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吧。
正感叹着,前方一棵长着紫色草叶的树木后,走出了一道婀娜声影。
那是一名女子,穿着简单至极的纯色长裙,身姿逶迤如仙,但她手里拖拽的,却是一具死相极惨的男人尸首,更让秦向晚难以置信的是,那女子满头银发之下,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
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