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月坐在院中的玉凳上,四周张望,发现梦璃已经消失了一天,拨弄开张牙舞爪的树枝,她决定一个人出去瞅瞅。
她刚踏出围院梦璃就风尘仆仆赶了回来,来不及多看她一眼,人影便跑的远远,扯着嗓子嚷嚷道“狐月你身子尚未化为人形,今日你一个好好呆着,等忙完了这会儿,我再来找你啊。”狐月看她忙的不亦乐乎,想来是宫里有什么事儿,也没打算缠着她,对她挥了挥爪子算是答应。
出了殿门,她随着声声鸟啼往西侧的竹林里去了,她听过梦璃说过,仙狐宫有处地方种满墨竹了,她迎风闯进了竹林,这是片不小的竹林,竹竿皆是墨绿,竹叶在风中摇曳,婆娑起舞。飞鸟被误闯的小狐狸激起,纷纷逃出。
狐月来回在竹林之中,看着竹叶飘舞更显妩媚,她转身四处张望,竟发现竹林深处有一座竹屋,她驱使着爪子靠近竹屋,转眸她看见墙角席地坐着一袭紫衣的男子,墨竹下,清冷的光晕透过稀疏的枝桠,斑驳斜在他身上,他好像睡着了一般,恬静的闭着双眸,狐月靠近再靠近,细看着他,默然一阵心悸,竹叶飘零,她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就是这样静静看着他,却发现恍如隔世。
从未有过的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她感觉鼻尖一阵酸楚,温润的泪珠滑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眼泪止不住的流,男子突然颤了颤睫毛,他缓缓睁眼,淡漠的眸光一直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迷茫,犹如雾里寻花一般,双眸干净的如才出生的婴儿。
见他醒了过来,狐月一阵慌乱,三两下擦干眼泪,站在他跟前,而眼前的男子却好似看不见她一般,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木屋,她甚至抓不住他留下的一丝气息。
狐月活了近百年,若是比见过的绝色人物,他算不上是最出色的,若比随心淡雅的气质也不如卿衣,只是这瞥上一眸,狐月就像坠入深渊一般,眼睛再也离不开那人的身影,她是不懂情爱的,知道卿衣对自家好是因为如亲人般,南瑾对自己好是因为怜惜,可是这样又苦又甜错觉是谁人给不了的。
百年等待太长,千年相遇太远,但愿只争朝夕。
“进来吗?我这儿太久没人来过了。”狐月闻声,一阵慌乱,错步走进了竹屋,竹屋内大多都是竹子,没有太多的装饰,冷清的如同和他一样,他淡淡一笑,为狐月斟上一杯清茶“又是误闯竹林的小仙童吗?”狐月静静看着眼前清冷的人儿,虽是紫衫却越发显得他苍白无力,就连这浅浅一笑都好似要凋零了一般。狐月应声点头,见他摇首浅笑,纤长的手指抚过桌上的琴弦,门外风声吹动,竹叶落了一地…。
他举手挑动琴弦,悠扬的琴声恣意绕梁,落下的琴弦声声不息,人随音动,偶尔抬起的头,不由让狐月呼吸紧蹙,这段段琴声斑驳了的生命,画上了最美的颜色。
一曲终毕,他按住颤抖的琴弦,抱起古琴,摸索着竹椅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步子,双眸却没有一丝转动,一不小心就快要摔了下去,狐月顾不了太多,跑了过去,小爪子张牙舞爪的晃动着,支撑着男子将要倒下的身子,他虽比狐月高出好多,可身子却单薄的出奇。
将古琴放下,轻轻将狐月抱起,他颌首笑了笑“好一个瞎子,磕磕盼盼这么多年却还是记不住这几步路。不过,没想到你是只小狐狸。”
狐月愕然抬头凝视那双瞳仁,平静无波,被他抱在怀里蓦然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知他看不见自己,可只要是他低头眸动,狐月都会紧张的东张西望。
两人一时无言,狐月默默坐在他的怀里,时而偷瞄一下,时而张口欲言又刹住。想问他为何一人独居在这里,更何况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可想来不好,又闭口不提。
最后还是他问道,这么晚的天了,自己为何还不回去。狐月这才发现过了好久,透过竹窗看见天空呈一片青色,却又奇怪他若看不见又怎么知道天黑了。
堆积了好多问题在心间,开口确是一句“我叫狐月,我明日还能来吗?”
狐月见他没再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见状有些着急,脱口说着“明日我给你带好吃的,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墨云还来不及张口,就觉得面风刮过,怀里落空,他一阵失神,想到这小狐狸心思单纯他竟不自觉笑了笑。他虽眼瞎,但比谁都明白,这孩子一直神经都紧绷如弦,在他面前谨言慎行,想问他为何一人独居在这里却又不敢问。
其实只是他早以习惯了这孤孤单单的日子,若是问他为什么,他好像也记不清为什么了。
前尘往事过眼云烟,都随着他的失明消散了。
狐月一个劲儿往家里跑,大气不敢喘一口,终于回了房间,她不顾梦璃的喊叫,关上房门窝在被子里,爪子覆上起伏不定的胸口,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有些欣喜,有些苦涩,甚至有些惧怕。
只要一想到那人的音容笑貌,狐月心里就绷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