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啊!过了这就算快到了。她心里不断催促着自己,可却踏上一步。卿衣眉头紧锁,抬眸看向修罗宫三个金漆大字,他百般不愿再迈入一步,可如今只有非去不可的势头。
“既然来了,为何又不入府坐上一盏茶的时间。”未见其人便闻其声,狐月抬头看去,屋檐上单膝坐着一个人,一抹玄色的月光照在他一袭黑衣上,就是那一眸,狐月再不敢忘却。
少年的黑衣白发,衣和发都随着夜晚妖风飘荡,不扎不束,任由它肆意的暴露在玄月之下,他轻轻靠在屋檐上,单膝微曲,胜雪的肌肤在月光下竟有些泛光,他与狐月对视一秒,便冷的她心惊。
这是狐月看过最美的妖,他的美来自一种邪气,一种压迫感,美得让人不敢呼吸。狐月看见他也在望着自己,她便把头压的更低了,怯怯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再缩小,如一颗沙粒般,别再让他这样看自己。
千影就这样看着狐月将头一点点埋下去,笑意便从眸里点点化开,又转头看向女孩身旁的少年,他咧开了嘴角笑了笑“来者便是客。”
狐月闻声,一阵风轻刮过,远在天边的少年突然近在咫尺,来不及躲闪,她失神了刹那,阵阵的铃铛响声直达脑海,在梦里也听过这段段铃声。
千影一脸笑脸盈盈的看着狐月,那双眸里有看不清的东西忽闪而逝。
“回去!”卿衣隔在他们中间,厉声怒斥到,狐月早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了,眼下卿衣在前,算是松了口气。
千影不理,还是笑嘻嘻的看着狐月“千影,我的名字。”狐月探头看向少年,他的双瞳有千种流光,一瞥惊鸿。狐月重来没见过这么慵懒的人,他垂着眼脸,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着,修长的手指缠绕着肩上的一缕白发,偶尔抬眸,让她呼吸一屏,竟再不能语言来描绘。
月光之下,这样的场面颇为诡异,一切又像在此处定格了一般。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前世今生纠缠不断,不过是宿命,不过是放不下。
“记住千影,以后听到这个名字,跋山涉水都要来见我。”
……。
卿衣见眼前的人并未退下的意思,随即一掌劈了过去。千影还是笑笑退到了门口,轻轻一推大门,随着咯吱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腐朽的味道弥漫了一方土地。“欢迎。”卿衣抿着嘴,一路拉着狐月一刻也没有放手,千影也紧紧跟在身后,不停冲着狐月说话“你叫狐月是吧。”
“嗯。”
“多少岁了?”
“快要一百岁了。”
“你觉得我这里怎么样?”
“还好。”
“嗯,那你想留下来吗?”
“额……。”狐月抬头看了卿衣,只见他紧锁着眉头,从内到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斜眼也不会看向千影。
前人说修罗宫是阿鼻地狱,修罗宫的主人残暴至极,遇佛杀佛,遇神杀神,这…是真的吗?
狐月一脸尴尬的再看看身后紧紧跟随的千影,卿衣加快脚步,他也加快,跑一会儿停一会儿,他,真的是这修罗宫的正主吗?
“不回答吗?不回答我算是你答应了。”他一路话说个没完,唧唧喳喳的闹腾,刚才让狐月窒息的感觉荡然无存,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美的如诗如画,可是却智商压制。
“不要,我欲成仙。”狐月转头对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然后看他停住步子,又对他吐了吐舌头。很快,他又追了上来,狐月狐疑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偌大的宫殿,静谧的可怕,可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爱说话的主“你们这儿就你一个人吗?你在这里多久了。”
“少说千年了。”千影说的风轻云淡,看着前方的卿衣又加速了,他挑眉一笑,又跟上去。
狐月突然想到在凡间听的一句万世不衰,万世孤独。
“有人陪你在这里吗?”狐月觉得指尖一痛,抬头看见卿衣森冷的眸子在警告着自己与千夜保持距离。
“嗯…。”千影故作思考状,回答道“以前有一个。”转了转眸子,笑意阑珊看着狐月他们“现在有两个。”
终于走完了这个九曲十八回的长廊,瞧见前方有点点光亮,再往前,一棵桃树骤然出现在眼底,这茫茫黑暗之中。唯独这棵桃树常开不败,落英飘零,在空中雀跃打转儿。嫩红的花瓣点点溢彩,狐月伸手接住这花瓣,柔软的仿佛丝绒。
“喜欢吗?”不知何时千影站到身旁,一切陷入这片美景中,她转头寻找卿衣,却发现自己在千影的结界之中。“再过些日子就有桃花酿了。”
“卿衣?”狐月丝毫没有在意他所说的话,而是卿衣不在身旁让她感到十分不安,“和我一起不好吗?”千影将狐月的身子扳正,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狐月,平静无波的双眸开始激起点点波荡,他双手扶上狐月的脸颊,不由分说的在她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碰触了下。
狐月只感觉这个吻不仅小心翼翼而且冰凉异常,没等她反应过来,千影立马抽身离开,在回神后,她急忙退后两步,颈上“呤呤”响了两声,抬手碰了碰脖子,发现多了一串铃铛。
“物归原主罢了。”狐月触碰到铃铛时,有种奇怪又说不出的悸动从心里滋长,她望着千影,总想问出口前世今生我们可曾见过?
“从未相遇。”千影蓦地微微一笑。
落英飘零,霎那间,世间万物都静止了……
当卿衣打破结界进入时,千夜早已消失在眼底,一切仿佛如梦虚幻飘渺,狐月仿佛感觉一切像没有反生过,而那个小心翼翼的吻,那一抹笑容,那一个人,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她触摸上颈上的铃铛,若有所思,鼻子猛地一阵酸楚,不知道为何心里会难过,这个人从一开就似曾相识,可是究竟记不得他是谁了。
她重新回到卿衣身旁,拉过他的手,穿过这纷飞的花瓣,看见星星点点在空中盘旋,心想着,人人恐惧的修罗宫不过是如此寂寞,浩大的死寂淹没着那个叫千影的男子。她忘了对他说“孤独了就出去看看吧。这如废墟的宫殿为何要守着。”
卿衣看见狐月脖子上的铃铛,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大概他还是放不过自己吧,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回头。
空荡的大殿,他仰头躺在地上,黑色的袍子散开一地,他闭着眼如沉睡的婴儿一样恬静,扇贝般的睫毛搭在眼下,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翘着,慢慢的蜷曲着身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嗯?没有吗?那我想想…。就叫千影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去,离别苦,旧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千影,以后听到这个名字,跋山涉水都要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