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狐月看过最美的狐仙,她躲在树丛中,不敢喘着大气,她贪恋的看着女狐一点点幻化成蝶消散,天边红彩印了半边,就觉得一切美得不像样。
突然从树枝扔下一个红果子,正中狐月的脑门,她不由惊呼一声,引得女狐仙在消尽时回首看了过来,然后一切又在瞬间化为乌有。
“你小子!”她怒了,红彤彤的脸如天上的红霞,在卿衣眼里也一样好看。卿衣靠在果树上,白色的狐狸尾巴在树枝下晃来晃去,时而又拿起尾巴掏了掏耳朵,虽是一副漫不经心,他跳了树枝,不与狐月说话,就一个劲往家走,但看狐月还没有跟上来,他会刻意的停下步子,缩小两人的之间的距离,又再继续匆匆前行。
卿衣不喜欢狐月总是贪恋成仙,若每天能在梵璃山直到生老病死永不成仙也好。
走到家门,狐月一把抓住卿衣的尾巴,卿衣一愣随即展颜,笑眯了好看的狐狸眼,啥也不说,将狐月圈入怀中。每每他惹了狐月生气,总是这样耍赖抱住狐月,直到狐月气焰消尽,这样的招数百试不爽。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狐月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卿衣埋头在她肩上,狐狸耳朵动了两下,算是答应了。
卿衣是狐月在梵璃山脚下拾回来的小狐,她理所应当成了卿衣的看护人。
就在她冥想时,身上的重量突然变重了,她无奈的摇了摇,小家伙总是这样睡着,呼吸一深一浅,睡得安稳。她将卿衣抱到了木床上,月光透过窗栏洒满了木屋,仔细端详着卿衣,偶尔她心里会小小的得意,小家伙长的越发好看,白狐正是有比世间万物好看的容貌,魅惑众生。而卿衣却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模子。
目光触及之处皆是惊艳,随着半百的年月过去,小家伙越发有点象凡间的少年郎,浓密的睫毛如扇贝般垂在眼脸下,白瓷般的肌肤好似一碰就碎,她撑着脸,耷拉着耳朵叹了口气,小狐狸眼睛转悠了下,满满的落寞,大概她是白狐一族最丑的了。
“狐月是最好看的。”突然抬眸,眼下的卿衣醒了,黑葡萄似的眼睛就快滴出水似得。他总是不知不觉的醒了,总是会知道狐月心里所想的,偶尔狐月也会觉得慎人,让他别猜自己的心思。
但是,譬如夸狐月的话,一律都默默的被接受了,还会用爪子摸摸卿衣脑袋,夸夸他真乖之类的。
爪子?!狐月瞧见双手又变幻成爪子,才反应过来又得变回狐狸了。不过一年之中只有这样的一天,在这一天之类,虽然是她最无力的一天,但是却换来下山去凡间的机会。卿衣也是在这一天回山时被拾回来的。
卿衣却最喜欢这样,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又倒头睡向木床,她靠在卿衣怀中能听到狐狸的心跳,卿衣的心跳是十分微弱的,比其他狐妖要轻慢许多,她有时也怕这颗心跳着跳着就停了,要是以前一个人过习惯了倒是不怕,可最怕也得是习惯,两个人偶然吵闹仿佛变得不可缺少的了。
“不会的。”每当有这个想法时卿衣就会握着她的小爪子,闭目笑着,将她抱的更紧了。
她讨厌习惯更讨厌离别,可是每个狐妖总要去渡劫成仙,若不能成仙总有生命殆尽一天,弱肉强食大概在哪儿都存在。
“卿衣啊,要是我走散了。你一定要来找我,听到没有!没有我,谁还能照顾你啊,想尽办法都要回到我身边。”
“嗯,等我。”
梵璃山一到夜晚就就是寒冬,它的四季在一日之类循环,晨春,午夏,晚秋,夜冬,一夕之内看尽花开花落,初生殆尽那么短暂的一天。
夜晚的寒风吹入木屋,狐月蜷缩着身子向卿衣靠了过去。卿衣睁了睁眼,墨黑的眼珠转向木窗,窗栏就自动合拢了,雪花瞬时被截断在窗外。他的下巴轻轻搁在狐月的小脑袋上,又闭眼入梦了。
初春的太阳破云而出,梵璃山的早春便这样开始了,白狐们会在此时出来置办家里需要的物品,也不乏有些顽皮的小狐化了人形出没在与凡间相接的灵狐镇,这里的说书人常以人狐恋大做文章。女子对此的爱情自然是觉得神圣向往。
大概在一百年前,狐仙下凡历劫,尝尽凡间千重爱恨,他们本是清心寡欲,可劫数却令他们懂了什么叫爱,可在化仙时却要他们忘记爱,这大概是最大的劫难。可知那狐山上的银镜湖便是成仙之地,而那湖水则是由每一位历劫凡尘的狐仙的一颗泪珠形成的,所以才会如此干净明亮,因为他们这一生最真挚与最圣洁的感情都遗忘在泪珠里。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是如今他们获得了永生,却忘记了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回忆,所谓永生又是何苦。
万世不衰,万世孤独。
狐月痴痴的蹲在树上,听着说书人这样说着,她心里也百般不乐意了,成仙是每位白狐都梦寐的,凡尘琐事又岂能阻挡着,又何来的万世孤独,世人愚钝大概是真的,至少如今她认为成为上仙比什么都重要。
她蜷缩着小身子,用爪子挠了挠耳朵,也不愿再听下去,靠在树干上静待夕阳西落,每一年来凡,她最期待的不过是这一抹醉红,触目惊心,美不胜收。
不知卿衣可有担心,不过他应该是习惯了狐月每这个时候都会逃出梵璃山。
可凡间一天,不知狐山又过了多少岁月。
“抓到你了!”一阵头晕目眩,狐月睁眼竟被紧紧抱在怀里,她呲牙叫唤,眼前的少年却将她抓的更紧了。
“又是你吧,上次看到小狐狸也是你吧,你每年都会来一次。”狐月抬眸,狐狸眼睛咕噜转了转,看清着眼前的男孩儿,大概十四岁少许,樱桃红的小嘴,双瞳仿佛要渗出水一样晶莹剔透,白皙如雪的小脸,他也正探着脑袋打望狐月,满面掩不住的好奇与惊喜。
狐月记不得什么时候见过眼里这个唇红齿白的男孩儿,倒是不习惯被他这样抱着,一狠心,就往他肩上狠狠的咬了下去,鲜红的血珠也立刻渗了出来,浸湿他的衣衫。
他吃痛的叫了声,却又怕立即放手摔着狐月,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了下来,又立马捂着肩,豆粒大的泪珠才开始从眼眶里掉出来,委屈极了的看着跑远了的狐月“我只不过喜欢你,为何要咬我。”
这是慕长生第一次失去喜欢的东西,那么不甘心。
多年以后他抚过肩上的伤口,总笑道“第一次失去捧在怀里的东西,痛楚还是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