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歪着头看她,似乎是有些疑惑她对自己的友善,良久,见她没有其他的动作,才慢慢开口说道:“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贱人生的孩子。”
“贱人生的孩子?”慕潇潇的双拳握紧了,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他,却在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时顿住,他长得很像慕楠,眼睛也像,鼻子也像,嘴也像,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的弟弟。没想到一转眼,当年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这些年,他是不是吃过很多苦,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一个。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大娘。”小男孩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家主夫人,目光仍旧毫无变化。
“你叫她大娘,那你知道你娘是谁么?”慕潇潇看着他问道。
小男孩摇摇头,眼底终于闪过了一丝波动,“我没见过我娘,爷爷说娘是坏女人,跟着别人跑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跟着别人跑了,可是我还是想见见我娘,我就是想问问她,为什么她可以跟着别人跑了,却不带我一起,你是不是认识我娘啊?你可以带我去找她么?”
“你娘不是坏女人。”慕潇潇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自眼角滚落而下,她看着那具已经渐渐冰冷的百里老家主的尸体,恨不得再冲上去补上两刀。
“你的眼睛在下雨,为什么?快擦干净,大娘看见了会打你的,她说不可以让她看见眼睛里下雨的。”小男孩伸出手擦拭着她的眼泪,那双手上满是伤痕,十指指尖,全是细细的针眼,手掌上,是一个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烫出来的伤口,密密麻麻,没有人能想象,那样恐怖的伤口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手上。
“你……你的手。”刚刚他的手放在身侧被笼罩在衣袖里,她还没有发现,现在这样伸出来,慕潇潇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那双手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她只觉得像是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间,连心似乎都痛起来。
小男孩慌忙缩回自己的手,小声的说道:“没关系的,我的手一直都是这样,是不是很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一直都是这样。这句话像是石头一样,沉重的压着慕潇潇的心,她再也忍耐不住,伸出手用力抱住了面前这个男孩,“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是姐姐来晚了,以后不会了,姐姐会保护你的,对不起。”
“姐姐?”小男孩怔怔的靠在她的肩头,依旧是面无表情,眼里却突然流出了泪水,“咦,我的眼睛也下雨了,不可以下雨,不可以下雨。”他用力推开慕潇潇,使劲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全然不顾手上的伤口沾染上咸湿的泪水会更加的疼痛。
“没关系的,你看,姐姐打败了她,以后她再也不能打你了,姐姐说过会保护你的。”慕潇潇拉开他的手,让他看躺倒在地上的家主夫人。
小男孩傻傻的看着,突然发起抖来,脸上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流着,“我不要看到她,我讨厌她。”
“好,我们不看她,姐姐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好不好。”慕潇潇轻柔的拍着他的背。
“回家?”小男孩疑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百里家。
“恩,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你现在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好不好?”慕潇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柔,手指已经无声无息的点在了他的睡穴上,怀里的小男孩浑身软了下来,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小逸,过来。”慕潇潇招呼着站在附近的慕鑫逸。
慕鑫逸闻言,赶忙跑了过来,“姐,怎么了?”
慕潇潇把手中那个男孩递给他,他下意识的接过,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她,慕潇潇只好说道:“把他抱好,站在边上去,小心些。”
“哦!”慕鑫逸傻傻应到,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站好,因为现在的场面已经不需要他们了,离忻寒和那位千羽门长老正在对打,至于那些来参加生日宴的宾客,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就算没跑的,看到百里家的情况,也不会冒然间乱出手了,尤其是,听说了面前这些是离天阁的人,甚至连传说中的离天阁阁主也在。
慕潇潇转头,冷冷的看着百里业城,此时的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先是丧父,然后妻子生死未卜,儿子亦晕了过去,甚至得知那个他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儿子,这些年居然受过那么多的苦,连番的打击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再不复百里家家主的意气风发。
然而,慕潇潇只是那样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有时候,心理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折磨更让人痛苦。
慕潇潇皱着眉站在原地,恍然间连战斗什么时候停止了都不知道,直到身体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才回过神来,抬头,对上离忻寒关心的视线。
“怎么了?”离忻寒关心的问道。
慕潇潇摇头,只是没有想到,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仇恨就这样过去了,环视面前的一切,一地的残肢断臂,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那个曾经给了她一脚的百里老家主,静静的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慢慢冰冷。千羽门那位长老最后还是逃跑了,因为离忻寒也受了伤,没能完全留下他,只是他虽然逃跑了,那伤口却不一定能够让他好好活下去,尤其是天地二位护法已经追了上去,这场战斗看似赢得轻松,但是离忻寒知道,这几乎已经是离天阁八成的力量了,现在的离天阁还是太弱小,如果对上千羽门,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除非,战场是在离天阁自己的地盘,可惜,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看来接下来他们必须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