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徊宫里灯光依然，撩起流苏帘子，却吃惊地发现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青蕖也低着头跪着，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先是一喜，接着有些担忧地向里面示意地看了眼。
楼四儿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惊，踟蹰了下缓步走进。
薛言吾正端坐着，地上一片水渍，茶盅的碎片散落着，闪烁着幽幽的光。他脸色铁青，眼眸似乎有一小簇的火苗在跳动，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冷冷的，“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楼四儿微微低了低眸，淡淡地道：“去院子里转了转。”话没说完，下巴被抬起，捏的有点痛，她抬眸正对着那眸，审视的，还有点冷意。
“你哭过了？”他皱眉，手指不由地放松了。
楼四儿撇过脸，“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娘……”
薛言吾默然无语，轻叹声动作温柔地将她揽入怀里，闷闷地道：“我只是有点着急，来看不到你……”声音里有丝惶然，还有丝疲乏。
她发现，几日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想必，他真的很累，很艰难。淑妃的话在耳边回绕，“……你是祸水！他因为你功亏一篑，皇上也因为你举步艰难！……薛简反了，讨伐的檄文上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皇上无德，霸占了他的王妃！……”
她的心头忍不住泛上丝丝的酸涩，他真的是个好皇帝，每日为了国事操劳，而薛简反叛的事，他隐瞒了自己，想必是不愿意自己焦虑、不安，毕竟宫里宫外很多眼睛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而薛简反叛，并且将她的真实身份揭露，是孤注一掷了吧？其实，自己还是他的棋子，是讨伐皇上名正言顺的棋子！而这些，都只有他独自面对！
她心疼得厉害，默默地环着他的腰身，没有一句话。好久，她稍稍离开了些，笑微微地，“皇上，还没有吃晚膳吧？”转脸吩咐青蕖，“都起来吧，去把药膳端来。”
青蕖如释重负地应着，站起来，其他人也起了身，悄然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药膳端了来，这是自从楼四儿好了后，每每亲自下厨为他熬煮的，她懂药理，所以这些药膳都是对症下药，香爽可口，一直是薛言吾的最爱。
楼四儿起身盛了碗放在他的面前，轻轻地，道：“上了一天的朝，累了，吃吧。”
看着碗里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膳，薛言吾无声地拿起汤勺，慢慢喝着，热气氤氲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楼四儿静静地看着，如往常一样，温柔的眼神，幸福的滋味。虽然如今这温柔，这幸福有了泪意，有了酸涩，有了不同往常的情绪，眼前是蒙蒙的水雾。蓦然间，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依然温柔，“我，很抱歉……”
楼四儿逼回了眼泪，握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着，笑容在嘴角绽开，“没事，真的没事……”
药膳吃完了，如往常一样伺候他洗漱了，坐在床上，楼四儿跪在他的背后，灵巧的手按摩着他头顶的穴位。
薛言吾的眉头舒展开，舒服地溢出一声叹息，喃喃道：“楼儿，这样真好，只有你和我……”
楼四儿的手顿了下，不期然地她想起那张扬的霞妃，那如玉肌肤上的点点印记，想起殷镌痛心疾首的脸，“……你不适合在这儿生活，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你！或许，他能独宠你一人，但是，后宫从来不缺女人，也会不断地进女人……你会将你的一生消磨在与其他不同的女人争夺夫君的战争里吗？你会放弃外面的天空吗？……”她的心痉挛般地一阵痛。
薛言吾注意到她的情绪，默默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我知道这承诺很难，但是我会实践我的承诺！我说过，”他凝着她的眸，“相信我，无论什么都要相信我！”
楼四儿将头埋入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热泪涌出眼眶。一刹那间的动摇不再，就这样罢，这样一个男人，她何其有幸！无论能走多远，她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