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夫给他把着脉,眉头时而蹙起,时而松开。
傅小楼无意识地搅着手里的丝帕,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怕是漏了他一点表情。
雨妃则坐在床边,一手握住薛简的另一只手,垂着泪。
终于,大夫站了起来,道:“回禀两位王妃,王爷的箭伤虽深,但未伤及内肺,性命无虞,只是失血过多。老朽开些滋补的药即可,日后多多静养调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几个人都是长出了口气,雨妃道:“多谢大夫了!紫宣,带大夫出去,多给些赏钱。”
紫宣应着,道:“大夫请!”
大夫连连称谢,拜别出去了。
雨妃看着傅小楼,眸光柔和,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这次多亏了你,简儿才捡回了条命,也让我简王府免了灾祸!过去,是母妃挑剔你了,以后,母妃一定会好好待你。”
傅小楼受宠若惊,又有些感动,道:“母妃,你言重了,是小楼应该做的,只要王爷没事就好。”
雨妃微微含笑,看着她,添了几分喜欢,心里暗暗有了主见。
正说着,外面一声呼喝,“皇上驾到!”
雨妃眸中闪过丝怨恨,转瞬不见,向阔步走进的皇上躬身行礼。
皇上的气色很好,依然意气轩昂,身边紧跟着淑妃。他亲切地扶起雨妃,道:“娘娘不必多礼,这次是二弟舍身相救,朕十分感动!”
雨妃连称不敢,一边的淑妃没有注意他们的说话,从一进来眼睛就盯着薛简。手不自禁地揪着衣襟,指节微微泛白,而眸中流露出太多的幽切和担忧。
皇上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扯动了下,不置可否。说了些嘉冕宽慰的话,赐简王“忠贤”之名,次日便起驾回京。
皇上的恩典让王府上下的人感恩不尽,尤其雨妃对傅小楼的态度更是大变,照顾薛简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
妙冬撅着嘴,手里端着药碗,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薛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薛简的眼睛紧闭,气息微弱,嘴唇抿着,那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沥下。
“小姐,”妙冬无可奈何地,“王爷不张嘴,奴婢喂不进去!”
傅小楼尝试地喂了一小勺,果然又沥了出来。挠了挠头,叹口气,道:“你出去买些蜜饯来!”
妙冬好奇,“要那做什么?”
她道:“那个,这药太苦,喝过了药给王爷含一颗。”
妙冬“哦”了声,出门去了。
房间里,傅小楼托着腮定定地看着薛简,叹气,道:“王爷,你若是不喝药,怎能快点好起来呢?”
薛简无动于衷。
傅小楼皱眉看着那褐色的浓稠的药汁,刺鼻的药味让她心头不禁干呕。闭着眼,咬咬牙,大有壮士断腕之悲壮,猛地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将嘴对准那人的嘴。
那人的唇唇软软的,干燥而冰凉。她迟疑了下,用唇,齿慢慢抵开,诱惑般地将药汁哺入。那人的喉结微小地动了下,竟然很合作地咽下。
傅小楼欢喜,依着原样将一碗药汁全部喂了进去。终于,看着空空的药碗,她如释重负,自己的嘴里则是满满的让人作呕的腥苦味。
正巧妙冬进来捧了大把浑圆的蜜饯,她迎上去,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了几个,腥苦的味道被那甜味冲淡了些。
妙冬忍不住道:“小姐,是你吃还是王爷吃?”
傅小楼瞪了她一眼,不理她。
这般喂药过了两天,虽然薛简还没有彻底醒过来,不过已经知道自己吞咽了。而让傅小楼恼怒的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喂药的方式,很自觉地排斥其他。
傅小楼看着只剩了一半药汁的碗,再看看他嘴角的药汁还在不停地沥出,真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她不死心,又舀了一小勺药汁放在他的唇齿间,想要慢慢送进去。
薛简却牙齿紧咬,不露分毫缝隙。她颓败地放弃了,满满含了口药,贴近了他的唇,那唇自然分开,一次两次,她闭着眼,只想着快点,快点。
突然,她感觉有点异样,自己的唇被一个柔软温润的东西满满含住,一点一点地探入自己的嘴,纠缠着自己的舌,那腥苦味好像淡了许多,有点甜甜的味道。她悚然睁开眼,然而,她的脸被捧住了,那唇舌探入的更多,饥渴地,温柔地。
她懵了,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她想咬,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人邪魅的眼眸,“听着!笨丫头,以后不准咬人,若是咬人,也只能咬我!……”迷迷糊糊地,她想,到底咬不咬呢?没有等她想明白,那吻,那气息已经酥软了她的身心,软软地趴在了那厚实的胸脯上,任由着他的索取。
终于,那唇离开了她,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那亮亮的眼眸,带着微微的笑意,还有着宠怜。
傅小楼跳开两步,满脸通红,指着他,道:“你,你……”她说不出来话,只是跺着脚。
薛简笑,有点得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又羞又恼的模样,心情大好。
这时,门外响起紫宣的声音,“王妃,娘娘让奴婢来看看王爷醒了没有?”说着话,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款款走进。看到薛简还没有收敛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行礼道:“原来王爷已经醒过来了!奴婢恭喜王爷了!”
薛简示意傅小楼将自己扶起来,紫宣却很自然地走过去,“王爷,让奴婢来吧。”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然后将两个软枕垫在他的身后,温柔地,道:“王爷,这可舒服了些?”
薛简看了眼傅小楼,轻咳了声,道:“好了,你回娘娘说我已经醒了,让她老人家放心。”
紫宣道:“是,奴婢这就去回娘娘!娘娘一定欢喜极了!”她絮叨着,“王爷,您不知道,奴婢和娘娘这些天都在祠堂为王爷求告祈福!这下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打开食盒,舀起一勺汤汁,吹了吹,“王爷,这是奴婢专门为王爷熬的,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您尝尝。”那大方自然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傅小楼的存在。
薛简眉头微蹙,淡淡地,道:“本王知道了。你先放下,王妃,”他看向傅小楼,带着命令,“你来喂本王。”
傅小楼原本见紫宣目中无人的样子,有点气闷,便撇开脸不看。听到薛简喊自己,微微一愣,再看看紫宣有点难看的脸色,眨眨眼,很乖巧地过去。
她一勺一勺地送到薛简的嘴边,薛简也很合作,吃着,脸上微微含笑,温柔而满足。
这一幕看在紫宣的眼里十分刺眼。她自幼入府,因为聪敏乖巧,模样又好,一直得雨妃的宠。随着年龄长大,便有了小女儿心思。雨妃看在眼里倒也没有排斥,于是,虽然没有明说,府里上下已经将她看成未来的王府女主人之一。但她的身份低微,日后只能做妾。即使不甘,却也是信心满满,她相信凭自己的美色和能力,还有雨妃的宠爱,日后定然在王府有一席之地!
王爷会有正妃,也会有侧妃,但是对于傅小楼这个正妃,她满是不屑。在她眼里,傅小楼年龄小,相貌平常,而且懵懂无知,不会为雨妃所喜,也不会入了薛简的眼!
后来的种种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她知道简王府需要一个能理家的女主人,傅小楼不行,侧妃的选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只有她才是最佳的人选!可惜,薛简始终对她冷淡,雨妃也不置可否。而这一次府里的人都知道是小王妃救了王爷,无形中,对这个小王妃开始另眼相看。就是雨妃也改变了以往冷漠不屑的态度,这让她有点惶然。
她亟不可待地想试探薛简对自己的心思,面前的情景却让她恼怒而嫉恨。表面上,她谦恭地微笑着,很识趣地退了下去,走了一截,回头眯着眼看着那房门,轻“呸”了口。
一路走着,想着那两人恩爱的模样,更是咬牙切齿。猝不及防,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撞过来,她打了个趔趄,幸亏旁边过来一个婆子扶住她。
她惊魂稍定,这才看清撞她的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瘦瘦的,模样也算秀气,看样子是那个下人的孩子。她恼,劈脸一掌,骂道:“混账东西,跑什么跑?”
男孩的脸上印上了五个红红的指印,他犟着脖子瞪着她,眼里流露出仇恨和冰冷。
紫宣没来由地心儿一冷,旁边的婆子呵斥道:“小兔崽子,撞了姑娘,还不道歉!”
男孩哼了声,撒腿就跑,转瞬便没了影子。
“哎!你……”婆子陪着笑脸,道:“紫宣姑娘,你别介意,一个孩子,等找到他,老奴好好教训他!”
紫宣弹了弹衣襟,冷冷地道:“这是哪家的?明儿撵了去!”
婆子为难地,道:“这个老奴做不了主,这刘家姐弟是大管家留下来的。”
“大管家?”紫宣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