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芜城则熟门熟路地来到王府的后院。抬眼处,只见紫宣正款款走出,翠绿色的衣裙,衬着如玉般的娇容,娉婷婀娜,莲步生姿。
连芜城眼睛一亮,他早就看上了这个在雨妃身边备受宠爱的大丫鬟,也曾经挑逗过,可惜佳人冷眼相看,反落到被雨妃数落。
他暗忖,这丫头又出落得水灵了,那心痒痒起来。连赶几步,笑眯眯地道:“紫宣姑娘,多日不见了,连某可是想的很呢!”
紫宣停住步,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原来是连爷,娘娘在房里呢,奴婢先退下了。”
连芜城挡住她,嬉皮笑脸地,道:“紫宣,怎的这么不待见我?来,”他伸手掏出一个玉镯就要往她的手腕上套。
紫宣缩回手,眉头皱起,正色道:“连爷,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受不得这么贵重的礼!您还是送给其他人吧。”说完,径直走了。
连芜城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呸了声,自言自语地道:“不过是个丫鬟,神气什么?妄想枝头当凤凰,哼哼,可惜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探头出来,“是连爷来了,娘娘请您进去。”
连芜城进去,给雨妃行了礼,笑嘻嘻地,道:“多日不见,姑姑又漂亮了些!”
雨妃绷不住笑了,道:“你呀,就是油嘴滑舌这德行!”
连芜城道:“小侄说的是真话,上次小侄去关外给姑姑捎了块雪貂皮,正赶给您做个披风。”
雨妃欢喜道:“你倒有心了!”
两人又叙了会家常,连芜城试探地道:“姑姑,这简王妃招这些掌柜的来,有什么事吗?”
雨妃道:“这个我倒不清楚。不过,这段时间,府里大小的事都是她打理,我也懒得问了。”
连芜城嗤道:“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只怕闹得没个安身!”
雨妃皱眉道:“她是你的弟媳,又贵为王妃,不要胡说!”
连芜城忙道:“小侄唐突了。其实,姑姑身体尚好,多年来将这偌大的王府打理的条条是道,怎的突然熄了心?”
雨妃揉了揉额头,有点疲乏,道:“终究是老了,也懒怠了。这段时间简儿的事更是让我心力憔悴。”顿了下,“你倒也不要小瞧这个丫头,她出身皇商之家,虽然年岁小,但心思剔透。”正了正颜色,“城儿,你这些年私下做的事,我不是不知,只是偏心于你。不过,万事适可而止,若是真的出了事,我也不好保你!”
连芜城讪讪地道:“姑姑一向疼爱我,简表弟也很礼让,芜城的一切都是姑姑给的,芜城懂得分寸。”
雨妃点头,道:“这就好!”顿了下,“不过,我听说你经常流连于那些烟花之地,还对个别人上了心。芜城,家有贤妻幼子,好好珍惜,别做些不上道的事!”
连芜城有点尴尬,诺诺着。
雨妃摆手,道:“我言尽于此,你去吧,想必人都到齐了,小心别落人口舌。”
连芜城辞了出来,初来的意气全没了,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进了大厅,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奇怪,甚至有激愤之色,有几个恨恨地甩着衣袖想要离开。
周管家笑着,那笑却不达眼底,不紧不慢地,道:“众位当家的稍安勿躁,王妃的意思只是了解一下王府的生意,毕竟是初接手,总是忐忑些。”
一个人涨红着脸,道:“让我等分房核对账簿,就是对我等的不放心,即使王爷也从来没有如此做过!”
竹帘后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本妃这般做法,确实让众位为难。想众位为了王府打理生意,勤勉于本分,王爷和本妃甚为感谢。只是本妃刚刚接手,不太了解,众位既然忠心耿耿,又无懒懈之嫌,何必如此介意?”
“这个……”一干人沉默了,就是发难那人也捻须不语。
傅小楼又道:“众位安心去核对,得罪之处,本妃在这儿先给众位赔礼了!不过至于结果,本妃心中自有理论!”这番话说的不亢不卑,恩威并施。
众人心里都是明白,心思各不相同。思忖着,自己不过是个掌柜,何苦和主子过不去?再说,这王妃年龄尚小,会有什么能耐?想必即使账簿上有什么出入,恐怕她也看不出来!再看这形势恐怕想全身而退是不能了。
于是,众人都笃定下来,互相提醒着,便随着各个家奴分别进了属于自己的隔间。
诸长福不禁看了眼连芜城。
连芜城皱眉,似乎觉得那王妃的声音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向着他轻轻摇头,他才安心地去了。
*
各个堂庄的账簿从早晨核对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有一半的人已经结束,悠闲自在地在王府里散步。
傅小楼翻动着送上来的账簿,道:“这些出入倒是不大,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她指着旁边另放的十几本,道:“这几本原来都是个中翘楚,这几个月来却月不敷出,想必水分太多!”
妙冬在旁崇拜地看着她。
傅小楼抿了口茶,“羽裳布庄的帐一时半会恐怕看不清楚,我也没有那个耐心了!”
周管家会意地道:“那老奴就带他去后院看看?免得造账簿累着?”
傅小楼笑,明眸晶亮,点点头。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核对完所有账簿。傅小楼伸了伸酸痛的腰,长出了口气,对二哥多了几分同情。这般枯燥无味的日子也亏他能撑住。
厅堂里灯光晃晃,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众人一边吃喝着,一边大声闹嚷着。
连芜城却心事重重,诸长福被周管家叫去,说是看看什么稀罕货,到现在还没有来,他的心不安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又品起了茶,周管家道:“这酒是王妃给众位的赔罪酒,今天真是有劳众位了!”
“客气了!为王妃分忧是我等分内之事,我等感谢王妃的款待!……”众人纷纷说着客气的话。
周管家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在下再耽搁众位一点时间,这账簿王妃已经看过,就通报一番,大家心里也有个计较!”他一摆手,几个小厮搬进百本账簿,他微点头。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厮一本本翻开账簿,开始念着。
厅堂里鸦雀无声,有的额头已经冒汗,抹了把又是一把,有的则低下头,有的倒是笃定地笑眯眯地听着。
冗长的念完之后,周管家淡淡地道:“想必大家都听的清楚了,心里应该自有理论!” 有人嘀咕道:“这年成不好,我们又能如何?”有不少人符合着。
周管家眯眼看着他道:“泰隆米店,周某记得自开张来可从来没有亏损的情况,还有香茗茶庄,今年可是茶叶丰收!……”
“这个……”咿咿呀呀着,几个人说不出话来。
连芜城瞧着诸长福佝偻着腰从侧门走进,心一下子凉了!
诸长福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张脸耷拉下来,哭丧着摇摇头,用口型做了个“水流纱”。
连芜城脸色难看,脑海里浮现那小公子的阔绰,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又恨又气。他端起茶遮住半边脸,那手却微微颤抖着。这几年仗着自己和简王府特殊的关系,他确实贪了不少。隐隐知道薛简存了心,每回梦中惊醒,也想过收手,只是因为那个女人……
这时,耳边响起周管家淡淡的声音道:“连爷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连芜城顿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大管家是针对连某而来,既然如此何必劳师动众?”他霍然起身,“如果连某有错,直接办了就是!”
竹帘后傅小楼道:“连爷说的有理,不过总要人心服口服是不是?来人,将连爷还有其他几位请到暗室,等王爷发落!”
那几个人一听,腿都软了,扑通跪倒在地,连连道:“王妃,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贪心……请王妃高抬贵手,小的感恩不尽!”
连芜城却冷笑声,向逼近的几个家奴喝道:“我是娘娘的内侄,谁敢栏我?让开,我要去见娘娘!”那气焰十分嚣张。
傅小楼冷笑道:“正好!本妃已经告知了娘娘,连同那账簿和布匹也送了去,想必娘娘很是乐意见你!”
“你……”连芜城没有想到她如此果断利落,看看诸长福瑟瑟的模样。又瞧着周管家似笑非笑的模样,冷凛的眼神,知道大势已去。他恨恨地长叹了声,垂头丧气地随着家奴和那几个人出去了。
厅堂里剩下的人静默了一会儿,知道这王妃是杀一儆百,自己那些小把戏恐怕也早已被看穿。战战兢兢地,心里却感谢王妃的宽容,纷纷离座,向着竹帘后的那个小巧的身影恭敬地行礼,说着感恩的话,并频频保证。
傅小楼道:“王府的生意亏了众位的齐心协力才能兴旺,本妃深表谢意,得罪之处请众位原谅。大管家,今儿大家受累了,每人送50两银子,喝杯水酒压压惊。”
周管家恭敬地应了声。他的恭敬让众人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谁都知道这大管家在府邸里的地位。于是,对这小王妃有了新的认识,也自然感激涕零,唯有觉得努力才能对得起这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