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真是越来越害怕了。
本来她是很喜欢这个白胡子老人的。觉得他白白的长胡子，披散的长长的白发，慈眉善目的，就象是画册上的神仙老人，很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可是现在，她害怕看到他的眼睛--那过分执拗的眼神里透出渐趋癫狂的情绪……
"当啷"一声，殷殷后退的脚踩到一个锁着铁圈的脚，差点绊倒。
被踩的卫昭元没有吭声。他早就醒了，缩着脚坐在石室的角落，用阴郁的目光审视般地看着一切。
"你是谁？"白胡子老人突然问道。现在他的神情越来越疯狂，意识越来越混乱，脑中象有根弦随时都会崩断。突然响起的如同金属碰撞的脆声惊搅了他紧绷的神经，他的视线不由从小女孩身上移开，转到这个他刚救过的但现已记不清的男孩身上。
"他是我的奴隶！"殷殷趁他发愣的片刻，急忙抽出自己的胳膊，本能地跑到卫昭元身后躲起来，随口答到。
卫昭元依旧坐在地上，既没回答也没反驳。尽管心中极为反感这句话。
"……奴隶……奴隶……"
白胡子老人翻来覆去地低喃。凝滞的目光对着男孩的双脚，象是注视着某处，又象是什么也没看到。
卫昭元的双脚上还锁着铁圈，只是双脚之间的铁链条被他用石头砸断了，只留下一小截铁链。
白胡子老人的脸开始吓人地抽搐起来。他的眼前，浮光掠影，是一团黑影--那里，那里有可怕的记忆……
……挥舞的大刀……血溅的头颅……燃烧的大火……黑暗的囚房……沉睡的女人……脚上铮铮作响的铁链……他在逃，胆战心惊的追赶声四面响起，他心一凌，从山崖上滚落下来，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又捧住头痛欲裂的脑袋。用力扯着白发，突然撕声力竭地大喊一声，整个身子飞了起来，掠过温泉，从石室里消失不见了。
"他怎么了？他到哪里去了？"殷殷滑进温泉，游到对面，朝着白胡子老人消失不见的方向望，那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象是深不见底的隧道。
"他疯了！"卫昭元也面朝那方向，喃喃自语，声音里透出无限悲凉。相似的经历和敏感多愁的少年心，让他深深了解老人的痛苦。
那是怎样的痛苦呀？！眼看着，一瞬间国破家亡；眼看着亲人在身边一个一个死去……而自己只能痛苦地看着，却什么也改变不了。那铭心刻骨的仇恨和无能为力的自责，年复一年地积压在心口，怎能不让人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