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元,看不出你这昔日的养尊处优的卫国公子倒也挺会忍痛的,脚伤成这样,还能逃到这里……可惜你的脚迟早就要废了,看你还怎么跑……把这小子给我拖回奴隶牢房去!”带头士兵讥讽地用刀抵着浑身血污的男孩。
紧跟其后的士兵忙过来粗暴蛮横地拉扯跌坐在地的卫昭元。
卫昭元竭尽全力抵抗,他通红的双眼似要喷出火,青筋暴突的额头上是密密的汗珠,紧抿的嘴角边有种无力回天的痛楚。本就没愈合的伤痕口子撕得更大了,如泉般的鲜血不断涌出,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红的“小花”。
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让三个小女孩看得目瞪口呆。
“住手!放开他!”殷殷郡主小小的身子突地蹿出来,挡在男孩身前,那几把刀的刀锋差点划到她的衣裳。
“郡主,小心!”
“你们快闪开!别伤到郡主!”
诗兰诗雨齐声大喊。
士兵慌了神,定晴一看,果真是王爷最疼爱的小郡主。他们急忙退后几步,免得伤到她。
殷殷郡主叉着腰站在男孩前面,面对着他们,瞪大了一双如水般澄清的眼睛。“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禀郡主,这人是王爷从战场上带回的奴隶,几小时前从牢房逃了出来,所以我们必须把他抓回去!”
“……奴隶?……什么叫奴隶?呃,诗兰?”小郡主不解地问。
“……嗯,奴隶呀,那是……那是,奴隶是完全属于主人的一样东西,主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主人要他死他就得死,主人要他活他才能活……”诗兰挠挠头,似是而非地说。
“呵呵,奴隶原来是这样好玩的东西,我也要!”天真的小郡主拍手笑道。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又传来声响。“嬷嬷,郡主在那里,我听见她的笑声了。”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喊叫着。
然后又是一股风般,屋里匆匆奔进几个人。那是郡主的奶娘和几个丫环。
一进屋内,奶娘立刻惊呼:“你们这几个胆大妄为的,竟敢用刀指着郡主?!你们想要干什么?!”
“不是不是,我们是追逃跑的奴隶的。”士兵忙放下手中的刀。
就在这一霎时,卫昭元突然挪动负伤的躯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拖过毫无防备的小郡主,五指紧扣住殷殷郡主的喉咙。“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掐死她!”卫昭元用困兽般歇斯底里的嘶哑的声音低吼着,阻止着大惊失色的人们向前。
他紧扣在殷殷郡主喉咙的手指微微使劲,小女孩细嫩的脖子便开始泛红,隐隐露出青筋。她张着嘴,痛苦地呼呼喘息,却说不出话来,小脸因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她拚命地挣扎着,蹬着两只小脚。
“别动!别动!”他恼怒地喊着,用另只手按住这个小小的身体。
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年少的他几乎快要濒于疯狂的边缘。在内心深处,他深为自己现在这种可鄙的行为感到不齿,他一向最痛恨斯凌弱小的事情,他从小立志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而此时,他却这样挟持着无辜的小女孩!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要离开这里,他必须要离开这里!绮俪公主还等着他去救!
“……别伤害我们郡主!你想干什么……”周围的人喊着,却不敢再过来,呆在原地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你们别过来!快给我弄匹马来!我就放了她。”他要孤注一掷。
“好好好!只要别伤害我们郡主。”小郡主的奶娘——容嬷嬷急忙答应。
“你们还不快去牵匹马来!愣着干啥!还不快!要是小郡主有任何损伤,你们担当得起吗?”容嬷嬷斥责那几个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士兵。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要马?那不是摆明了要逃跑吗?要是放走了他,他们不是失职了吗?那要受重罚的。但要是让他伤害了王爷最疼爱的郡主,他们可能连命都要没了。
“快点!快点!快给我马!不然我杀了她!”他发狂地吼着。拖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痛苦的煎熬。
他的手不觉又加重了几分气力。小郡主细细的脖子整个掌控在他的手掌中。她的喉咙深处仿佛发出“嘶嘶”快折断的声音,她舌头吐了出来,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周围人一片惊呼:“别杀郡主,你冷静点,马上给你马,你别急,别伤害她!”
“快呀!快呀!快给我马!马!马!”他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他松开另一只按住小郡主身体的手,挥舞手臂叫嚣着,他的五官因为疯狂因为痛苦扭曲在一起。
“快去拿马!”容嬷嬷转头大喝,那几个士兵跑出屋子往马房飞奔。
他激动失控的情绪稍稍有点平复。再过一会就会有马了,他就能骑马逃出这里,去救绮俪了……与此同时,他感到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刺入心窝。
有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然后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疼痛传遍全身。他下意识地松开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紧捂胸口,泉涌般的鲜血从指缝间喷出,染红手,染红衣服……他以一种不可思议、无法相信的目光盯着胸口——那上面插着一把女孩戴的小小的装饰佩刀。
一个尖细的童音传入耳内:“你是坏蛋!你是坏蛋!”
……“坏蛋!坏蛋!”殷殷郡主闭着眼睛又哭又叫。卫昭元的鲜血也瞬时染红了她的衣服。
这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还是诗雨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迅速冲过去,把殷殷郡主从已是血人的他身边抱开,离他足有几米远。
“好了,小郡主,没事了,没事了……”诗雨轻声安慰情绪激动、还在踹脚挥手又哭又叫的小郡主。
殷殷郡主呼呼大口喘气,诗雨在她背上轻拍让她感到呼吸顺畅,人也舒服了点。她半睁开眼,猛得看见满手的鲜血,惊恐地尖叫:“血!血!……我……我,要死了吗?”
“郡主,你没事的。这血不是你的,是那人的,是他,要死了……”诗雨指着一头倒在血泊中的男孩,不知怎地,她声音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和怜悯。
“他要死了吗?……是我……杀了他吗?”殷殷郡主呆呆地望着那倒在地上的血人,那上面——血人的胸口处插着她的小小的装饰佩刀,还没拔出来,小刀已完全刺入他的肉里,留在外面的只有雕刻精美的银色刀柄。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刺伤他的。刚才他在情绪混乱时松开按住她身体的手,她在挣扎中摸到腰上挂着的佩刀,于是她想都没想就拔出刀顺势刺向他……于是他就倒在血泊中!原来生命是这样脆弱!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不能死。”她忽然又跑马观花了过去。
“郡主别过去!快回来!”众人又一次大惊失色。这小郡主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惊险从危险中逃脱,现在却又要跑回去,干嘛?
诗雨离她最近,急跑几步拉住她:“郡主,你过去做什么?”
只见殷殷郡主平日里无忧无虑欢天喜地的小脸上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悲伤,她看着血泊中的男孩,那血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此情此景给她幼小的心灵无比震撼。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殷殷郡主呆呆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种从战场上所俘的奴隶,命本来就贱,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伤心的。”容嬷嬷紧跟上来,踢了踢血人的脚。
那血人突然动了一下。所有人又是一惊。
“他没死!他还活着!快,容嬷嬷,快叫太医把他救活了!”殷殷郡主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容嬷嬷摸摸小郡主殷切的脸,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为什么要救他呀?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死了就死了。刚才他不是差点害了你,要不是你机智,说不定你就被他害了。脖子是不是还痛?对不对……”
“对呀,他卡着我脖子的时候真痛,那时我恨不得他死。可是……可是……”小郡主满是困惑之色,她也说不清内心的感受,只觉得他不应该这样死去,他该活下去!
“那为什么还要救他?”
“……因为……因为……他以前救过我……”小郡主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蹦出一句。
“救过你?”容嬷嬷满脸惊讶。
“对呀!你问诗雨。四年前,我被老虎叼走,是他救了我……”
“真的……是这个男孩吗?”容嬷嬷也想起了四年前那事,她仔细看了看满是血污的男孩,依稀仿佛有点印象。
“是呀是呀,诗雨,就是他没错吧,你看诗雨都点头了,那一定是他救过我了……而且而且……听说杀了人,那鬼就会跟着,我可不想被他的鬼魂缠着,那我每天都睡不着觉了……好了,容嬷嬷,你快叫太医来救他了!”
“是啊,蓉嬷嬷,你快叫太医来医他吧,再晚他可能会真的没命了!”诗雨诗兰等几个女孩也觉得他很可怜,齐声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