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雨柔声安慰:"小郡主,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是他想伤害你呀,所以才会这样的……你别担心,他不会死的,不会变成厉鬼的……"
"可他的手怎么这样凉……这床怎么就只有一块板呀?"
"这间下人房已很久没人住了……"
小郡主瞪大眼睛:"住在这里怎么会好起来呢,得,让他搬到我屋里去住!"
"什么?搬到你屋里?"这小郡主怎么总有希奇古怪的想法呀?
"是呀是呀!你忘了,我的床是用玉做的,你们不是说,这玉床对冶病很有效果吗?我一生病,你们就叫我睡到那玉床上去躺几天,不是吗?父王不也这么说,多亏这块天寒地冻高山上挖来的玉,才冶好我的哮喘病。那它一定对他也有用的,他躺在玉床上才能快快好起来呀……"
"那玉床是专门给小郡主你睡的,怎么可以让他睡呢?而且他还是个奄奄一息的奴隶。不行,绝对不行。"诗雨断然否决。
"这有什么关系的?这床不就是给人睡的吗?只要能让他活过来,给他躺一下又如何!"小郡主撅起嘴。
"不行不行,别说亲王王妃知道了,就是容嬷嬷知道了,也非得骂死我!小郡主,你就别为难我了!"
"父王母妃他们去皇宫参加什么庆功宴,要十多天才回来呢。至于容嬷嬷呢?"她歪头想想,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我有办法。"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跑。
"郡主,你到哪去?"
只见小郡主风风火火地跑进自己屋里,不一会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屋内被惊醒的诗兰也跟出来。
"诗兰,你快拦住小郡主。"
诗雨诗兰两人在后面追她,又不敢跑得太急,怕深更半夜的,脚步声把容嬷嬷她们惊醒了。而小郡主却是往容嬷嬷屋方向跑去。只见她在容嬷嬷屋外停下脚步,脸贴着窗户站驻片刻。等她们快赶上她,她又推开门,蹿进屋,在桌子上的茶壶里不知在倒些什么。
她又推开门,蹿进屋,在桌子上的茶壶里不知在倒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诗雨忙拉她出来,关上门。
"我没做什么呀。我只是在窗外对着屋内点了炷蒙香,在容嬷嬷茶水里洒了点泻药。"殷殷郡主调皮地晃晃手中的一炷香和藏药的纸包。
怪不得,容嬷嬷睡得象只死猪似的,对屋内发生的一切没有反应。诗雨隐隐猜到这古灵精怪的小郡主想要干什么。
"你想让容嬷嬷拉肚子,这样她就没精神来管你的事了,是吗?"诗雨拉住郡主的衣角。
"是呀是呀,容嬷嬷吃了泻药准会拉肚子。每回她一拉肚子就头晕发软,就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哪还有心思管这管那,那我们不是可以顺顺利利地把他放到玉床上了吗……反正今晚她是不会醒的!"
"你们在说什么呀?把谁放到玉床上去呀?"诗兰听得一头雾水。
"是我的奴隶!"殷殷郡主俏皮地挑了挑眉毛。
"郡主,你这东西都哪来的呀?"诗兰好奇地瞅着郡主手中的东西。
"这都是上次王兄来时,我向他讨来的,不错吧,现在都用上了,真有趣!"她得意地扬扬手中的"宝物"。她王兄弈郡王虽说身份高贵,但却很喜欢摆弄不登大雅之堂,旁门左道的东西。
看着小郡主这副觉得此事挺好玩的样子,诗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本该去倒掉那壶已放泻药的茶水。这容嬷嬷可是她的远房表姨,虽说平时对她们姐妹俩挺严厉的,但还是很关照她俩,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活受罪呢?可是不知怎的,她内心对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孩非常同情,她也真的希望他能活过来。现在说不定也就只有这个办法--让他躺在玉床上疗伤,他才会有好转的可能。
于是,三个女孩又急忙赶回那间下人房。她们本想用床板把男孩抬出来。但以她们的气力又怎能做到?
于是,小郡主眼珠子一转,又匆匆叫醒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仆,叫他把男孩背到郡主屋的玉床上,还喝令他不许把此事告诉容嬷嬷,不然就割了他的舌头。
几经周折,昏迷的男孩终于躺在了富丽精致的玉床上,身上盖上了暖和的绸缎棉被。
"他怎么身子还这么凉呀?"殷殷郡主摸摸男孩冰冷的手,不安地问。
"郡主,你还真心急!哪有这么快好起来的。"诗雨打着哈欠说,她的眼皮直往下掉,折腾了这一阵,她现在真的很困了。
哈欠象是会传染的,诗兰也跟着捂着嘴巴打起来。"郡主,现在还是半夜,你不睡吗?我还想接着再睡一觉。对了,郡主,你睡哪呢?"
"我还睡在我床上呀……"
"可这男孩睡着……"
"那有什么关系?床这么大,够睡三四人的。而且我还想抱着他睡……"
什么?抱着这昏迷不醒的男孩睡?诗雨诗兰相互对视一眼。这殷殷郡主,年纪小小,却总是语出惊人。
诗雨诗兰正想说什么。小郡主早就一骨噜地爬上床,衣服也不脱钻进被里。
"郡主,他身上的药……气味这么重,这么难闻,你受得了……"
"我最喜欢闻药香了。"殷殷郡主边打着哈欠边迷迷糊糊地说。"……去年,我父王打仗受伤,他身上敷的药更多,气味更浓,我还抱着父王睡呢!我父王还夸我就象暖炉,把他冰冷的身子烘得热呼呼,连心窝也暖呼呼,伤很快就好了呀……"
"这……"眼见郡主说着说着,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诗雨诗兰也不再说了,给郡主盖好被子,她俩也困得不行,眼皮象灌了铅般重,便也回到外间房去睡觉了。
淡淡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男孩惨白的脸,还有女孩进入梦乡甜美无邪的脸上。她的脸贴着他的下巴,小小的身子也贴着他无力的身体,她温暖的体温一丝丝渗进他冰冷的肌肤里。
他还在昏迷之中。他的意识就象是一点烛光在翻腾的大海中飘摇,昏昏沉沉的,随时都将熄灭了。那丝丝温暖的体温让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仿佛又回到了无忧的童年,两小无猜的他和绮俪玩累了,困了,相拥地睡着了……
昏睡了三天三夜,男孩终于从病危中挺了过来。
半夜,他张开眼睛。周围暗蒙蒙的,一点点月光洒在床沿边。他感到全身疲软,就象是在海水浸泡多日刚刚捞上来似的。他微微挪动下身子,一阵钻心的痛让他差点叫出声。
有一只环抱着他腰的手臂也动了一下--刚还在哇哇说着梦话的殷殷郡主被惊醒了。她大张的明亮清澈的眼睛在他眼前无限扩大。接着,他听到一声突然爆发的欣喜异常的尖叫:"诗雨,诗兰,你们快来看呀,他醒了!"
于是,三张女孩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她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象终于放下悬着的心,都深深舒了口气,开心地笑了。他虚弱地看着这纯真的笑脸,觉得一切仿佛都似幻似真。
"他终于醒了!小郡主,这几天总算平平安安地过去了。虽然这几天容嬷嬷不停地拉肚子,拉得筋疲力尽,没精神管理王府的日常事务。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发现这事,要不,趁现在还是半夜,就悄悄把他放回那间下人房好吗?"高兴了一会,诗雨想起这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对呀,趁天黑把他放回去,要是被容嬷嬷发现了,那才惨了……"诗兰急忙附合。
小郡主看看她俩,又看看此时闭目休息表情漠然的男孩,终于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于是那个老实的男仆又被叫醒了,又把男孩背回那间鸽子笼般小的下人房。那间房诗雨早几天就收拾好了,床上棉被也铺好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内心,对这些好心的女孩心存感激,是她们救活了他。
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
十多天后,王妃回来了,亲王和郡王还留在宫内,参与军机大事。容嬷嬷自然很快把那天发生的事汇报给王妃,王妃开始很震怒,要处决了那胆大包天敢伤她女儿的男孩。但一向心肠软、耳朵软的王妃经不住小郡主撒娇恳求,终于答应放过那曾救过她一命的男孩,把他赐给她做她的奴隶。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昭元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他的存在,就象这间废弃多年的下人房,很快被人淡忘。因此,他得以静静地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