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半个月前,太医为我们诊脉吗?太医院里并没有这位蔺太医。”
“怎么可能?”
“至少,我翻阅了太医院的当值表,里面就没有这样一位姓蔺名晗的太医。”叶湘也不避讳两人,学了几个月的功夫,再加上她原本就有的些底子,虽然不能说有所成,起码脚步声轻了很多。
“我们就是他所谓的药人?”陆菲儿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当初她年纪小被迫入宫,她的父亲已经是一夜愁白了头发,如今如果自己死在皇宫,那么她那可怜的老父亲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况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说呢?”看了看桌上的佳肴,几乎每一道菜中都添了补身的药材。
这皇宫真是最可怕的地方。只是,比起历史上那更可怜的菜人,她们的命运似乎要好一点儿。
“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半晌,叶湘开口说道。
“呃?什么办法?”白若梅和陆菲儿两人齐齐问道。
“这瓶中的药是毒,毒性不大、并不会害人性命,只是,会让人呈现虚弱之象。”将一个细颈瓷瓶放在桌上,叶湘静静的看着两人。
“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是自保之法,我并不确定这样做能不能逃过那人的眼睛。只是,现在,我并没有别的方法。我们四个人中,李晓雅她出身世家,身后有李氏一族撑腰,想必皇上不会让她变成药人。我们三人都是没权没势的,到时,若是真的定下了,皇上绝对不会给我们逃脱的机会。”到时,不是死,就是会成为皇族专属的药人,一辈子不得平安。
“好,我要试试。”勇敢的拿起瓷瓶,陆菲儿第一个服下了药丸,接着是白若梅。
“你呢?”
“我?能救得你们已经是幸运了。至于我,圣女是不会放过我的,到时不管我体质如何,恐怕圣女都会千方百计的把我送进蔺晗的炼丹房。”将瓶子交给两人,叶湘起身,心底是浓浓的哀伤。或许,她能活的时间不多了。
当日谈过后,三人都保持缄默。除了陆菲儿和白若梅时不时的生病之外,时间仍是慢慢的流逝着。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又一个夏天将要来临。
夜,静静的。叶湘坐在窗边,明日也许就是她离开神殿的日子,在这儿最后的时刻,她要好好看看这住了快一年的住所。
次日,神殿中众侍女集中在后殿旁的空地上。
蔺晗,这半年来,时常来神殿报道的太医兴冲冲的提着药箱站在众人面前,一脸的跃跃欲试。
“你们该知道,这次召集你们过来,只是为了一件事。皇上选才任能,决心要从神殿的侍女中挑选十名,跟着本官学医。待学成之日,你们便会成为宫中各位娘娘的专属太医,官拜从六品。”
此话一出,侍女们开始窃窃私语。这从六品的确不是什么大官,却是比她们整日没日没夜干活的粗使丫鬟好的太多。成为太医,不但有了正式的官职,就连薪俸也会高上许多,这样好的差事,谁不想要?被蒙在鼓中的侍女们都神情激动,想要争抢这十个名额。
人群中,只有李晓雅、陆菲儿、白若梅和叶湘四人极力保持着雀跃的表情。
“将这药丸服下,本官自会从中挑选出十名弟子。”将药丸一一分发下去,看到众侍女服了药丸后,逐渐的都有了中毒的迹象,不禁有些不满。
过了不多会儿,有些体质本就虚弱的侍女更是晕倒在地,脸色发青,嘴唇呈现中毒的青蓝色。
又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侍女都倒了下去,而那四个他留意着的侍女也已经倒下,并没有圣女对他说的是有特别体质的。
蔺晗嘴唇紧抿着,双手背后,慢慢的来到躺倒的侍女面前,每看一个便会冷哼一声。
到了李晓雅、陆菲儿、白若梅和叶湘面前,同样只是稍微停顿了会儿,便不满的离开。
“蔺太医,结果如何?”
“这帮女子的体质太差,还没有死牢中的死囚体质好,简直浪费我的时间!”蔺晗的话毫不留情的让石氏老脸羞红,只是她却不敢多说什么。要说这个蔺晗可是个人物,虽然被关进死牢中,却是没哪个人敢对他有半分不敬,这不仅仅是因为此人随意拿出一种毒都会让人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更是因为此人对药人的研究,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被他杀死的十二个人,全都是他用来研究药人的牺牲品,当捕快们在密室捕捉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解剖一具尸体,尚温的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也不见他眼睛眨一下,密室里的地面上随意摆放着另外十一具尸体,每一具都面露恐惧之色,似乎在死前受到太大的惊吓。
“那……”
“本官还是回到死牢用那些死囚来试验吧。”说着,蔺晗也不顾石氏已经发黑的脸色,甩袖走人。
石氏自然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看着蔺晗的背影,暗自咬牙。
“奶娘,这些人怎么办?”见蔺太医不给面子的离开,一个被打发过来的小太监颤颤巍巍的上来询问。
“还能怎么办?把她们扶回各自的房间,把准备好的解药给她们灌下就行。”石氏不耐烦的摆摆手,回到偏殿,向圣女报告消息了。
小太监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十个侍女,不禁面带难色的卷起了袖子。送几十个昏迷了的人回房,也是个力气活啊!
“不可能!”听到消息,尹香儿神情激动的反驳,可看了石氏的无奈的表情,尹香儿却是沉默了。半晌,她苦笑出声,身体埋入锦被,双肩耸动着无声哭泣。
胸前那已结了疤的粉嫩伤口是她心口上永远不可能消失的伤。她很清楚,皇室给她了这个尊贵的地位是要她用命来换的。
只是,当利刃刺入胸膛,那种痛却也是她再不愿意承受的。可,谁让她入了宫,当初的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不是她那贪心的父母,她怎么会陷入这泥沼,永不解脱?
“香儿?”尹香儿的身体一震,只有石氏才能在私底下称呼她这个小名。
“我恨我爹娘。”尹香儿起身,将自己泪流满面的小脸埋入石氏腰间,却忽略了石氏听到她的那句话时,身体明显的一颤。
“香儿这又是再说什么赌气的话,你的父母一心希望你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她当时一定没有想到你在这皇宫里会受如此的罪。”石氏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
“是吗?这皇宫中的一切对我来说会是最好的?”尹香儿抬起头,脸上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早已看透人生的悲凉和过早的成熟:“奶娘,你不要替我父母说话了。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加痛恨他们!我想要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宁愿呆在父母身边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吃着山珍海味。奶娘,你跟着我也很长时间了,难道你就没看明白这皇宫中的任何人都是自私的?我的存在不过是他们手掌里的玩物,只要有利用价值,便会把我捧得高高的,若是没了利用价值,我便是那墙缝里的杂草,被无情的拔去。你难道忘了我胸口的伤痕?太医说只要再刺深一分,便会要了我的性命!我不得不怀疑,皇上当初那场病也是装的,为的只是要看我的血是否有用。”
尹香儿说得激动,可石氏听得心惊肉跳却忽略了尹香儿最后那句话。当初起了贪念,她觉得给女儿最好的是对女儿好,可没想到现在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倒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了。
是啊,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想的是今后她们夫妻的荣华富贵,想的是以后她们便是这皇宫中的人上人和女儿以及她自己的尊崇身份;却忘记了,这些都是皇帝赐予,只要皇帝不乐意了,她们便什么都不是。没有华美的服侍,没有精致的山珍海味,没有令人仰视的地位。
她们,只不过是皇帝养的宠物,现在还有利用价值的宠物。等哪一天,皇帝知道了她骗了他,那么她们便会瞬间坠入尘土,比鞋底无意沾上的泥土还要令人憎恶。
“香儿,别哭,有奶娘在。”对不起,女儿,是娘对不起你。眼泪划下,石氏如今才真正明白自己犯的错有多么严重。
逃过一劫,三人松了口气。从昏迷中醒来,看到自己正躺在后殿旁的厢房中,叶湘着实松了口气。
看着窗外天边浮起的落霞,叶湘笑了。
未来,她必定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为的只是不再如今日这般张皇失措。提心吊胆,也为了她在乎的那些人。
门被大力撞开,叶湘看到门边惊呆着的白若梅和陆菲儿不由的笑出声来。如今,她在乎的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多了两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