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湘儿就要满周岁了,老大夫高兴的和医馆里众人一商量,决定举行抓周之礼。
那日,医馆内外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色绸子,而前来祝贺的人也络绎不绝。老夫人给尹湘儿换上了红色小褂、同色小裤,还在尹湘儿的额上用红色胭脂点了一点儿,衬得那身雪白的皮肤如凝脂般透明。
见来的客人差不多了,小黑从房中抱出尹湘儿,交给老大夫抱着拜祭了祖先,随后将尹湘儿放置在搁了印章、医书、笔墨纸砚、算盘、银子、账册、首饰、胭脂、茶点、拨浪鼓、绣线等等的桌子中。看着尹湘儿挥动着胖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往一旁爬去,众人都专心致志的看着,最后那小小的身影越过印章首饰朝着医术爬去……
尹湘儿将医书拿在手中就是不肯松手。众人惊呆了,这女娃子拿了医书,是将会在长大后成为霁雪乃至宿宇大陆上的第一个女大夫吗?老大夫会把自己的衣钵传给这个小女娃?
一旁,老大夫的两个徒弟已经黑了脸,但随即一想,又同时露出了不甚在意的笑容,虽然师父宠爱孙女,但继承衣钵的……看着老大夫将女娃子抱在怀中,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利芒,只会是我们!
小黑是萧敬训练出来的,天生的警觉让他没有忽略两个师兄眼中的危险。只是,有了他在,又怎么会让他们龌龊的主意实现?
当夜,老大夫房中的灯光亮至深夜,到了第二日,小黑架了马车,送老夫妻两到临镇走亲戚。
五日后,当夫妻俩回来时,不但抱着尹湘儿,身边还多了个叫尹兰的三岁小女孩儿。
“师弟,她是?”两个师兄心中好奇,将小黑拉到一边,急切的问道。
“哦,师兄说的是兰儿吧?她是师父弟弟的孙女,因为自小身体虚弱,师父这次接她过来,既能为兰儿调理身体,也是给湘儿找一个玩伴。”小黑傻傻的笑着说。
“是吗?”两个师兄互看一眼,不再理会这太过憨傻的小师弟,回到医馆该干嘛还干嘛。
见两个师兄离开,小黑笑着偷溜进尹兰和尹湘儿的房间,“湘儿,兰儿,看小黑哥哥给你们买的好东西。”说着,将从街上买来的面人、竹蜻蜓、拨浪鼓等小礼物一一放在两人的面前,眼中满是满足的笑意。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在这个年尾,老大夫生病了,面容枯黄、眼窝深陷的躺在床上,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
老夫人整日整夜的陪在老伴儿的身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让老伴儿厥了过去。
尹湘儿和尹兰以及小黑都随侍在侧,洗脸擦身喂药等都被小黑一手包办,老夫人看在眼中,深感欣慰。
过了十余日,老大夫终于清醒了。看着围在身边的弟子孙女们以及弟子,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爷、爷爷……”尹湘儿坐在老大夫的身边,一双小手握住老大夫干枯的手,已是泪水盈眶。尹兰也是泪意涟涟,坐在老夫人的身边,乖巧的帮老夫人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我还能活着,你、你们该高兴不是吗?”老大夫轻轻笑了笑,小黑拿过一条被子放在老大夫的身后,让师父能舒服的靠着。
老大夫虽然逃过死劫,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次大病已经是大伤元气,他有气无力的靠在床上对老伴儿说道:“老伴儿,我们能相守到现在,也算是这辈子的幸事了。现在,我有些事还放不下心。那个东西……你找出来吧。”
“老伴儿,真要现在就拿出来?”老夫人皱了眉,有些不赞同,只是看着老伴儿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痛,慢慢的起身,指挥着小黑从屋中一处隐密的所在取出一只锦盒。
“这是?”小黑将手中锦盒交给老夫人,和两个女孩儿一样,脸上满是疑惑。
从头上拔下一直戴着的蝶形银簪,老夫人将那银簪刺入锦盒上的小孔,锦盒应声打开,里面则是一只光彩夺目的玉盒。
只见那玉盒只两个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却是精致的紧,盒子通体透白,竟是无一丝的杂质。小黑心中大惊,这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师父只是一个乡间大夫,怎么会有这样的宝物?
“小黑,这玉盒乃大地母神遗留在宿宇的神物,亦是我尹氏供奉的至宝,此时该是将它原璧归赵了。”将玉盒交给小黑,老大夫眼中亦是了然。
小黑脸上露出被看穿的窘迫,看着手中的玉盒,只感到如火炭一般的烫手。
“小黑,湘儿和兰儿年纪尚小,这玉盒由你保管,我是很放心的。”老大夫喘了口气,脸上渐渐由白转青:“小黑,不要辜负为师对你的信任,而且你不是要护湘儿一世平安的吗?”
“呵呵,师父,这玉盒……我就先代为保管了。”小黑说着,将玉盒放回锦盒里,老夫人将银簪交给了小黑,“小黑,我夫妻二人年纪已大,这两个女娃以后就多请你多照顾了。”
“师娘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本就是两位师妹的师兄,自然会尽心照顾她们,况且她们还那么乖巧可爱。”小黑笑着收起烫手山芋,看两个女孩儿专注的眼神,便不由的伸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兰儿、湘儿,爷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爷爷学医?”
“爷爷,我愿意。”
“爷爷,我也愿意。”两个女孩还不知道从今天起,她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可是,老伴儿……”
“无妨,我们雪之一族的族人无论男女都该学医的。”老大夫笑的咳了起来,见两个孙女如此上进,他是极其欣慰的。只见他浅浅一笑,从枕头下取出一本亲手编写的医书交给小黑。又传授了医术口诀,两个女孩似乎天赋异禀,对于这艰涩难懂的口诀,只听了两三遍,便能出口背诵。
日复一日,几人在后院之中,渐渐忽略了前面的医馆。
医馆被两个徒弟所把持,竟是慢慢的提高了诊费和药价,让镇民渐渐的埋怨起来。
两个徒弟日日到后院看望老大夫,言语中句句透漏出继承衣钵的愿望,老大夫索性将医馆完全交给两个徒弟打理。两个人以为老大夫已经决定将衣钵传给两人,便不再管后院之事,一心扑在医馆的经营上。
老大夫夫妻俩对两个徒弟失望了,彻底撒手不再管医馆的事,决心在有限的时间内将全部医术都传给两个孙女。
转眼,已是秋叶落了三回,当冬季第一场雪飘落,老大夫终于熬不过这个寒冬,在一个深夜故去。尹湘儿、尹兰两人已经哭肿了眼睛,老夫人脸上却没有一点悲伤之意。
小黑一边心伤,一边却暗暗戒备,生怕老夫人一个想不开,就随了师父而去。只是日防夜防,就在师父逝去三日的那晚,老夫人竟是于梦中平静死去,唇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师傅师娘,徒儿将你们两人合葬在一起,希望你们二人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小黑看着眼前的墓,黯然的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身边跪着的两个已经哭干了眼泪的小女孩儿,小黑站起来,将两个小女孩扶起,抚育两个女孩平安长大的责任从此就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师妹,你们不要如此悲伤,有师兄们保护你们,一定会没事儿的。”继承了医馆,正是得意之时,来到师父墓前,这两个跟随师父多年的弟子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看着眼前两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心中已经在打着肮脏的坏主意。
小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看着眼前两个人犹如死物一般,将两个女孩儿护在身后,小黑冷哼一声:“师兄,你们不必担心,师父已经将两个师妹托付于我,我自然会护两人周全。”
“别这样,师弟,我们二人既然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又怎么能对师父的亲孙女置之不理?”两人嬉皮笑脸的,就要去拉两个女孩的手。
“师兄,请你们自重。”说着,小黑用力一折,两人的手指便折断了。
听到两个师兄没骨气的嚎叫,小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伸手一点,两人的嘴开开合合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将两个小女孩抱起来,小黑笑着转身离开。
被留下的两人已是气得牙根直痒痒,只是那十指连心的痛让他们无法去管别的事。
回到医馆,小黑收拾好早就准备好的细软,准备迁移到另外一处地方生活,看着身边两个年幼却已懂得了世情的女孩,小黑是心怜又心痛的。
师父,徒弟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您照顾好两个师妹,让她们无忧无路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