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尽管脑袋里有个大大的问号，卿九还是打算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后来啊，程辞说她身子很不舒服想走走，林宁就扶着她走上了城墙，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谁的脚绊了一下，两个人一起滚下来了……”
肥宝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在为自己没帮到什么而感到遗憾。
“上城墙？！”卿九的声音提高一个八度，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临产孕妇竟然去爬那么高的阶梯，自寻死路吗！
“你怎么不拦着她们两个？”皱着眉头，卿九略带几丝责备的说道。
“啊？为什么要拦着她们？她们两个不是好朋友吗？程辞胸闷想透气走走是应该的啊！”肥宝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噢……不。
卿九无力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肥宝怎么会知道人类孕妇的禁忌呢……
没来的及多想什么，卿九将肥宝别回耳边后，直奔林宁的所在。
不论如何，还是得问问清楚。
到了侧殿的厢房内，果然见到了林宁，只是此时她的脸色苍白，手臂上也有几处刮伤，处于昏迷状态，卿九怎么也不好将她吵醒。
将她的被角摁了摁后，卿九再度回到了产房外。
就在卿九退出房将房门拴上的刹那，床上的林宁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充斥着满满的血丝，以及几丝得逞后的快意。
天色渐渐地暗了，此时的玉漱苑内外挤满了人，天渊皇朝的第一个子嗣，绝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就连一向呆在慈寿宫里的太后，此番也让人搀着到了玉漱苑内坐下。
宁昭游不断的在产房外走来走去，俊朗的脸上不复往日的从容，满脸的焦急。
“生了吗？”
“怎么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程淑仪醒过来了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道女子压抑的叫声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醒了醒了！程淑仪终于醒了！”
“快！准备接生！”
一听到动静，整个产房内炸开了锅。
之前，程辞一直昏迷不醒，体内的羊水破了流的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非是一尸两命不可！
幸好，母体醒了，可以准备接生了！
凌乱的大床上，程辞娇小的身影在其上痛苦的蠕动。
她不住的摇头，惨白的脸上满是黏糊糊的干了又湿的汗水，两条腿高高的肿起，胸前一起一伏，神情痛苦不堪。
没有血色的口中逸出声声痛苦的低吟，紧咬的牙关显示出她的不适。
“深呼吸，好的，听我的啊，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
桂嬷嬷一边让程辞调整好呼吸，一边探下头不住的看向她的下体处。
“淑仪，再加把劲儿，咱不紧张，再深呼吸……”
……月色越来越浓，清冷的月辉洒在地上，寒气逼人。
朱红色的木门内，女子的呻吟声始终断断续续的传来，桂嬷嬷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却始终没有听到期待中嘹亮的哭声。
卿九已经在门外的石桌旁坐了很久，一壶热茶喝到冰凉冰凉，听到程辞越来越无力的哭喊声，她再也抑制不住，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了房内。
看到床上气若游丝的人儿，卿九的心蓦地一颤，她一把拉开床边上的嬷嬷们，握着程辞冰凉的小手，声音发颤：“你们在干吗？小辞怎么会这样！”
“卿淑仪……程淑仪失血过多……老奴……老奴们已经尽力了啊！”忙活了半天的桂嬷嬷眼角全是血丝，沙哑的声音刺到卿九耳中：“这么久了孩子还没出来，依照老奴的经验，程淑仪恐怕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卿九的怒吼打断：“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小辞她下午还是好好的！”
“话是如此不错，可是程淑仪的腹部受过撞击，就使得生产变得极为困难啊！”桂嬷嬷也是十分的痛心，她看着宁昭游长大，他的第一个子嗣就这样没了，老人也非常难过。
闻言，卿九心中一痛。
如果不是自己多管闲事，跑去喊什么人，小辞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紧紧抓住程辞的手，泪珠不住的往下掉。
就在这时，卿九感到程辞的手动了动。
抬眼向她望去，只见程辞的眼不知何时睁开了，没有血色的脸庞显得十分虚弱，嘴角微微翕动，像是想说什么。
卿九将耳朵俯过去，才听到她的声音。
“九……姐……姐，你……别哭，都是小辞不听话，才……落得这个下场。”费力的吐出几句话，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不！是我！是我没用，没用陪在你身边，不然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不……不是你……是我……不小心……九姐姐，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生下他……帮我……照顾他……”支离破碎的话语听起来很不舒服，然而泪水却模糊了卿九的双眼，她不住摇头，哽咽道：“这是你的孩子，要养也是你自己养，我才不管他……不要以为他是我干儿子就可以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你会抚养他长大，看着他为你找一个贤惠的儿媳妇的！”
紧紧握住程辞的手，卿九泣不成声。
“傻姐姐……”程辞摇头笑了笑，那一抹微笑绽开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卿九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美也更令人心痛的笑容。
“一定……一定要帮我生下他……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感到体内的热量不断流走，程辞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柔柔的眼光看着卿九，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会帮她处理好一切，她可以走的很安心。
那个精灵般的女子，从第一次见到她起，就给予了自己别样的感受。
她这一辈子，活的远没有和卿九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来的精彩。
她，是她的九姐姐，比宁昭游还要让她爱，让她钦佩的九姐姐。
“姐姐……”使出最后的力气，程辞颤着手在卿九的手中写下四个字后，渐渐阖上了那一双带着无尽的留恋的双眼。
在感受到那四个字的时候，卿九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双眼圆睁，随即又痛苦的闭了上去。
该死的，她早该想到了！
拳头紧紧握起，看着身下失去生机的人儿，一声不似人类的痛苦哀嚎响彻整个玉漱苑。
努力压抑下激动的情绪，卿九沉着声吩咐宫女拿来蜡烛与刀。
她准备剖腹取子！
事到如此，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将程辞的腹部剖开，取出孩子。
这是程辞走前唯一的愿望，卿九拼死也要做到。
银色的尖刀在烛火的烧灼下变得通红，灼热的温度随着刀柄将卿九的手烫的红通通的，她也浑然不觉。
此时的屋内只有卿九与虞佳人二人，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太过惊骇，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卿九早将那些宫女嬷嬷赶了出去。
况且，在她们的心中，程辞与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早已没救，原本闹哄哄的玉漱苑此刻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佳人，害怕吗？”
火红的尖刀在灯光下折射出魅惑的色彩，卿九的声音十分的飘渺。
“不怕，动手吧。”令人讶异的是，这个温婉的女子此刻却显露出了她的勇气与决心。
刀锋一闪，卿九心中默默祈祷了一句，手下的尖刀毫不犹豫的划过那高耸的肚皮。
嗤——
尖刀破肚的声音在劈劈啪啪的烛火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卿九感到额上帮她擦汗的手一怔。
抛开心中的杂念，卿九努力使视线集中在一处。
尽管给了很多暗示，尽管认为自己可以办到，但当看到那花花绿绿的肠子后，难以抑制的恶心感还是升腾了起来。
早在看到肚皮掀开的那一刻，虞佳人就捂着帕子到一旁呕吐起来，独自操刀的卿九冷汗从耳鬓滑下，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终于，在拨开层层的阻碍后，一个浑身血红的皱巴巴婴儿出现在卿九视线内。
“找到了！佳人，快拿被子来！”欣喜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房内，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然而，当卿九剪断脐带，将孩子抱出来，轻拍他的屁股时，这个孩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他……他不会是……”看着婴儿逐渐变青的小脸，虞佳人手中的被褥掉在了地上。
“不会的！”
将他放在床上后，卿九伸出两根手指不断轻按孩子的左胸，然而他的呼吸却渐渐的虚弱下去。
“不！不！你不能死，你妈的遗愿就是要你活下去，你怎么可以这么窝囊！既然到了这个世界上，就睁开眼看看这世界啊！不可以！我不允许！”
早该崩溃的卿九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她一把抓过孩子的双脚，将他倒提起来，不断用手背拍着他的屁股。
“你是我儿子，我儿子绝没这么怂！该死的你倒是给我哭一声啊！”
就在这时，一个乌黑的血块从孩子的口中落了出来，紧接着，那被倒提的孩子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声音哭的跟小猫似的。
“活了！”歪打正着的卿九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欢喜。
“佳人，孩子活了！活了！”
巨大的喜悦包围了两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卿九眼前一黑一个踉跄。
“九姐姐，你够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吧。”眼疾手快的接过孩子，搀着卿九坐下后，虞佳人开始给孩子清理身子。
“小九，我看着不对劲儿啊……”
闭目养神之际，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卿九耳边响起，无异于炸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