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沾满灰尘的皮鞋闯入了她的余光之中，滴滴冷汗在沫央的额间落下，她屏息咬住了下唇。
两缕白色的烟尘飘向半空，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轰地倒向了沫央脚边，她骇然大惊，本想起身离开，双腿却虚软地使不上力气。
飞扬的剑眉略略蹙起，希泽将枪口对准了对面倒下的黑衣人，在确定他们没了气息后，这才将注意力投向了他出。
锐利的视线审视着每一个细小角落，起伏的胸膛渐渐平静，抵着身后的水泥栓站起，希泽侧耳倾听细小的声响，借以判断危险是否在附近。
不经意地，接连不断的枪击声打破了短暂的静谧，一场激烈的交火在不远处进行。
枪响、痛呼、嘶喊、倒地，如此的顺序循环往复。
沫央早已煞白了脸色，急喘着蹲下了身，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让她犯呕。
当激烈的枪声缓缓止息，凝重的神色自希泽的脸上褪去，不羁的笑意袭上唇角。
从齿间呼出一口气，轻吹了吹枪口，希泽偏过头，关切的眸光圈住了仍在瑟瑟发抖的沫央，“结束了。”
低沉性感的嗓音涌入耳畔，沫央仍是沉浸在惊恐的情绪中，久久不能回神。
见情势大定，希泽将手枪收起，走向沫央，轻笑着问：“吓傻了？我说结束了。”
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将沫央的深思拉回，她掀开眼帘，仰望着希泽的黑眸，“我们安全了？”
“恩，咱们要快走。”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沫央的手腕，希泽蓦地靠近她耳侧，调笑着说：“若是你还愣在这里，等下警车来了，可有的麻烦。”
丰润的唇间逸出了一声长叹，经过方才如此刺激危险的一幕，沫央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下来，“好，我们走。”
话音落下，一抹刺眼的寒光自二楼的拐角处射来，沫央陡然一惊，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用尽全力推开了希泽，“闪开！”
尖利而急切的呼喊与突兀的枪击交错着回荡在废弃的厂房中，希泽只觉身体失去重心向一侧倾倒。
幽深如潭的黑眸中却只望见了惊骇的一幕，飞速的子弹透过空气，旋转着划破了沫央的血肉，温热的血滴飞溅在他的脸上。
慌乱的情绪胀满了心房，那种窒息般的痛楚涌上喉间，希泽匆忙地接住了沫央急速下坠的身子。
迅速地抽出了手枪，甚至连眼帘都曾掀开，深邃的眸子盛满沉痛与恐慌，只望向沫央，希泽的面色霎时变得狰狞，他狠狠地扬起手枪，凭着直觉朝向子弹射来的方向，泄恨般地连开数枪，“砰砰砰……砰砰砰……”
须臾，只见周身布满了弹孔的黑衣人从二楼的拐角处翻落而下……
闻讯赶来的邱俊带着众多保镖匆忙上了楼，意外的枪声让他们倍感惊恐，深怕希泽出了什么意外。
谁知，他们却看到了如此一幕：希泽抱着中了枪的沫央，愣愣地瘫坐在地上，脸上，肩头，掌心都为血红所染满。
此刻的希泽，眸光涣散，冷唇颤抖，高大的身子只是用力地圈住了沫央，一言不发……
邱俊还算清醒，他急忙下令，“送二少他们去医院！快！”
市立第三医院
希泽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冷峻不羁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神情，他好像被一种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困住了。
邱俊默默地陪着他，对于沫央的伤，并不太担忧。
方才他已和医生交谈过，那一枪打中了沫央手臂，没有危机生命，只是伤到了动脉，失血有些多。
反倒是希泽，事发之后，静默地有些可怕。
“二少，她的伤不碍事，医生在给她缝合伤口。”邱俊跟在希泽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过往面对那么多风雨杀戮，每一次都甚于此，希泽总是镇定而自如的，那份临危不乱的气度，那份置身事外的超然让人由衷叹服。
而这一次，沫央不过受了一点点小伤，无心无情的冷面阎罗却缄默不语，呆愣失神。
修长的指尖慢慢扬起，触摸着落在脸侧的血痕，凄楚的笑在唇畔涌起，希泽合上双眸，掩盖住了太多、太浓的悲愤与哀伤。
希泽经验丰富，自然很清楚沫央并无大碍，但今日发生的一切却勾起了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份血色的记忆。
八年前的雨夜，在洛家，枪声四起，也有一个人在生死危难之际用自己的身子为希泽挡住了子弹的侵袭。
然而，他并没有沫央这般幸运。
热烫的血液染满了希泽的衣衫，最后躺在希泽脚下的是一具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冰冷躯体。
邱俊望着希泽若有所思的沉痛神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自对面投来的锐利视线逼得低下了头，怯懦地低呼：“老爷……”
“下去。”风尘仆仆的洛闻天眯起了阴鹜的眸子，瞥了一眼还在亮着的手术指示灯，气势威凛地下令。
“是。”邱俊的心中满含担忧，但还是颇为识相地离开了这里，留给他们父子独处的空间。
希泽双手交握，低垂着头，眼眸微转，感受到了洛闻天逼面而来的怒气，嘲讽地逸出一缕嗤笑，“呵……”
下一瞬，衣领被洛闻天一把攥住，长臂一甩，他暴怒地将希泽从长椅上拖起，毫不留情地摔向了走道另一侧的墙壁上。
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洛闻天不曾如此大动干戈地亲自教训别人了。
希泽没有还手，脊背径直磕撞上墙壁，重重摔在了地上。
虽然很痛，他却坚忍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迅速从地上站起，望向洛闻天的黑眸中涌动着傲然的神采，指尖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洛闻天高大的身子矫捷地扑向墙角，手肘弓起狠狠地卡住了希泽的脖颈，震天的怒吼自胸膛间迸出：“你是废物吗？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