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呼吸还喷洒在她脖颈的肌肤上，暖暖的暧昧，在跑车内不算宽敞的空间里。禁锢接触的时候，她下意识得就想往后退，却“砰”一声撞上了车顶，疼得龇牙咧嘴。
下颚再次被男人的大掌挟住，无法动弹，只有面部的神经随着疼痛抽搐。
“别动。”
宋子轩将她的脑袋放在腿上，扶开她此刻杂乱的长发，露出碰撞的部位，那里果然有些红肿。
“不疼了。”
苏夏感觉有清风从疼痛上掠过，一下一下，舒服得像闷热的天突然凉爽起来，浑身的倒刺都被抚顺了，苏夏眯起眼睛，身子配合得不再动弹。
“我……我已经不疼了。”这样的脸红心跳，这样的躁动不安，面对你的时候才有，是不是爱情？
他盯着她坐直身子，见她还要开口，他率先低沉的开口道，“苏夏，如果你是内疚于他的病痛，你大可不必。每个人的生命都有自己独有的轨迹。你若只是愧疚，我会陪你一起。我只想知道，他究竟只是住在你的回忆里，还是从未从你的心里离开过。”
守护了她很久，她的性格，他已经很了解，倔强、叛逆，像一个顺毛驴。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逼迫她做一个选择。可是，他的骄傲，又怎么允许，几天前的甜蜜，不过是填补她心灵缺口的替代品。
第一次在医院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画笔下不需要模特就能随时描摹出的身影，仅仅怀想都让她泪水涟涟，的男子，就是他，沈括——沈芸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那个被沈父藏在外面养大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个见不得光的人，所有的资料都在一夜之间被人抹去，再次被查询到的时候，已是他出现在医院的时候。
什么样的人，会被抹去资料，又轻易回复？同样的巧合。
那一刻，他的平静离开，不是不嫉妒，不是看不懂，只是怜惜。
苏夏抿唇，看着眼前俊美淡漠的男人，嘴巴张了张，却仍是沉默。
他的眼中却像是突然了然，转动方向盘，向家的反方向开去，再看不见摄影机和吵闹的狗仔。
车子安静地穿越过城市的霓虹，开向未可知的目的地。
他不再开口，她心情低落，将脑袋抵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看着不断变化的夜景。
B市真大，这座北方的古今名称，多朝帝都，四季分明。春天的生机，夏天的热烈，秋天的清爽，冬天的肃杀，你都感觉得到，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景。
芥川龙之介说，这座城就好像森林里的城市，虽然随着现代化建设的推进，钢筋水泥让城市里的一些自然风物少了一些，但是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胡同里，看着某个宅院里伸展像天空的一棵老树，你总会对行走在这座城有那么深一点的领悟。
选择这座城市，因为苏夏喜欢老房子，这种情节从很小的时候就有。她喜欢走街串巷，带着故事和某种期待的心情去寻访那些老房子，还有那些历史人文相关的地方。
她总喜欢流连那些不经意的角落，在大家叽叽喳喳着去湖上划船的时候，她喜欢仰头去看在某个匾额上发现的不知哪个朝代留下的箭头，从永乐会想到宣统。
小时候的小霸王游戏盘，上个世纪爸爸收藏的放黑胶片的唱机，童年看过的小人书，最后一个儿童节收到的芭比娃娃，中学时从小婉手里抢过来的手风琴。
很小的时候，尽管她还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时光它一去不复返，却已经开始固执地收藏记忆留下的蛛丝马迹。
四处寻访的时光，无疑是很让人珍惜的时光。
这座历经沧桑的城，真的很美，可这一刻她觉得，故事即便繁华美丽，时光即便悠长唯美，可这一切，都跟她无关。
她想起，沈括被推出急救室时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想起别人诋毁她时他愤怒的拳头和眉眼，想起他高大的身影倒在机场冰凉的地板上，引起的一片混乱，搅乱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海。
苏夏闭上了眼睛，将唇咬得泛白。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自私的卑鄙者。
蓝色的跑车在小婉的宿舍楼前停下，宋子轩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将她刚刚因为挣扎而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略微停留，然后将双手插进裤袋里，盯着她。
苏夏苍白的脸短暂的僵住，腿沉重得像铅块。
宿舍门前鹅黄色的灯光投影在两人身上，宋子轩的位置在车门侧前，恰好挡住来来往往的视线。
“宋子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站得挺拔，只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颜，声音稍显冷淡，“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昏黄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圈阴影，他的表情，她看不清楚。
“大概是，第一眼。大概是，第一次，想吻你。”他的语气很诚恳。
苏夏闭了闭眼，唇苦涩浅挑，波澜不惊地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就是一个麻烦精？”
她看不到他眸中藏匿的情绪，他魔怔地盯着她，已在脑海里将她脸上的每一个线条，还有黑白分明的眉眼，都深刻地描摹。
“……后悔吗？”
男人黑眸清冷，又有些凉薄的嘲讽。喉结上下的滚动了一下，眼底深处酿出如夜般深沉的暗色。
“从未。”
苏夏的瞳眸微微一缩，但没有显示出异常的表情，只是嘴角弧度加深，然后就没说话了。
静了片刻后，她再次开口，只是声音沙哑了点，
“再见。”
宋子轩静默不言，牢牢锁住她的身影，半晌终于开口，“好，如你所愿。”
明明低沉的语调，苏夏却觉得如雷贯耳，心里一阵陌生而空落的疼痛。
她不紧不慢地走向宿舍的门口，努力让自己的步子看起来从容不迫。
发动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车子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如此清晰，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踏上去。
等到了小婉的宿舍门口，眼圈却比在车上时更红了。
苏夏愣愣地站了好久，没有任何动作。小婉宿舍的一个同学打开门的时候，吓了个半死。
她的嘴角轻颤了下，才开口道，“我找小婉。”
“她出去了。”
“哦。”
苏夏整个人的僵硬地转身，想着楼下走去。背后的女生小声议论着，“那个有点像苏夏呀。”
……
苏夏漫无目的地一个人行走在大街上，夜色渐浓，城市到处都是密密的灯盏，亮如白昼，掩盖了星月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苏夏迷茫无措地看着四周，周围是一片拆建的废墟，才慌乱地开机，拨通了女助理的电话，接听的人却是陈沐阳。
电话那端，他的声音略微急切，“苏夏，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喑哑而茫然。
“你先别动，看一下你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没有。”
苏夏环视四周，唯一的鹅黄色灯光来自一个保安亭。小婉的三本学校本就建在城郊，她有越走越偏。
电话那头的陈沐阳听完她的描述，神色更加焦急，却仍低声安慰道，“你先去保安亭，就说家人马上就过来接你。把电话给那个保安人员，不许挂机。”
一个半小时后，陈沐阳赶了过来，却完全不是他平时清雅温若的模样，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脑门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
车子的前脸上，也有明显的擦痕。
陈沐阳从车上下来时，保安人员正在苏夏面前念叨，
“小姑娘，这边都是建筑工地，路黑人少，很危险，下次别一个人乱跑了。这么好的男朋友，好好珍惜啊。”
苏夏的五官微微一滞，没有吭声。
陈沐阳嘴角轻轻的笑了笑，嗓音里有些落寞，跟保安道谢，牵着苏夏直到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