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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以后有我

书名:乖,我会疼你的 作者:总相宜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47
    他抓地她疼了,听到她的低哼,他才猛地放开了双手。苏夏得意地咧开了嘴角,抬眼见他眼底墨色暗沉,又抽搐着抿紧。在他的审视下,她的坚强,瞬间卸去了伪装。朦胧的路灯下,她就这么仰着头,看他的脸逐渐模糊,被泪水遮盖。
    他瞬间慌乱了,无措地抬手抚上她的发,将她拥入怀中。
    “别哭,我不该跟你急,我只是,该死地恨极了找不到你的感觉。”
    多日的忧愁席上心头,一旦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苏夏小手不断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心里却暖暖地,“宋子轩,我上辈子欠了债才会遇到你。你就是个大坏蛋,披着羊皮的狼,穿着考究的斯文败类。”
    那种,在以为自己已经被上帝抛弃了时,突然发现还有那么一个人在拼命寻找自己下落时的喜悦。
    “是,我是坏人。”
    “你不用承认你也是。”
    一阵冷风吹过,她在他的怀中瑟缩了一下。他不顾她的打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她意识回笼时,已经被他裹在了厚厚的被子里,房间的灯光被他刻意调暗,大哭过后有种疲惫和困倦感。她的眼睛一睁一闭,怒气难再聚起。
    “不哭了。”他的声音中,那一丝一缕的心疼,像极了父亲面对她时的无奈。而她,像极了一头被他驯服的烈兽,在他的轻浮下逐渐收敛起全身的刺。
    她想起那天,靠在冰凉而苍白的墙壁上,透过医院破败的窗,就可以看到不远处。华灯初上,十字路口人来人往。上班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路。跟自己一样年纪的女生们,打扮地靓丽,三三两两间嬉闹着。
    几步路的距离,两个不同的世界。
    再也回不去了,明明前些天还是另外一种心境。
    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的心情。那年,奶奶的葬礼上,她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忙前忙后,眼睛微红,却不见眼泪。她心里暗自鄙视,成年人的麻木。
    苏夏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眼泪是痊愈的开始,父亲恐怕比她还要难过,只是已经没有了哭的权利。她亲耳听见,爷爷去世前对爸爸说:我死了,下面就是你了。
    或许,成年人的冷漠是一种最不幸的悲哀,失去了任性和哭泣的资格。就如同现在的苏夏,时间没有留给她足够的时长去宣泄,便已将严苛的考验摆在了她的面前。
    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苏夏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宋子轩不认识,她却认识,那是陈沐阳的号码。她几乎是紧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
    比赛结束之后刚换好衣服就晕倒了,她都没来得及拿手机。
    宋子轩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男子略显急促的声音,他的身子渐渐摆正,低头看了苏夏一眼,就看到她的身体不住地打颤。他挂断电话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将外套脱下穿在她的身上。
    下楼时,已经有车子等在了门口。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划过,苏夏的心脏扑通扑通,在胸腔内跳动地飞快,一股气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的难受。宋子轩的大手一路紧抓着她的,就是上车时也不曾放开过。她从未如此感激过,他的霸道。
    大喘了口气,她才吐出话来,“宋子轩,你说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灵魂?以前,我很怕鬼,和一切通灵的东西。可现在,我无比希望,人死后真的存在另一种状态。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就在我的身边。”
    她说着,泪水便流进了嘴里。他心疼地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沉沦。他没说要去哪里,她也没问为何突然要离开。亲人之间的感应说不清道不明,她就是知道了。
    医院的门口,已经围着大波的记者,宋子轩安排了保安人员在外围维持秩序。苏夏趴在宋子轩的腿上,头上盖着他的西装,才安然进入医院。
    这条长长的走廊,她走过很多遍。原本是通往希望的道路,如今却成了一条不归路。多年后,与宋子轩分开的那些日子里,她无数次从梦中哭着醒来,梦中只有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和一只搀扶着她的大手。
    苏夏很害怕,她好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就又回到了从前。如果可以,她多想,一直都只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母亲的哭泣声,带着绝望的悲恸,越来越近。陈沐阳站在病房门口,眉眼一片暗沉。
    医院的服务是一整套的,病人死后尸体必须马上清洁并穿戴寿衣,否则尸体僵硬后就不好穿上了。苏夏来时,医院的护士已经帮忙穿戴整齐,从医院楼下的店里买来的中山装,是父亲生前最爱的样式,外搭黑色呢子大衣,头戴同色呢子帽。
    她进去时,才发现,母亲有些神志不清,一会儿拉着父亲的手不放,嘴里絮絮叨叨,“老苏,你醒醒,上班都要迟到了。”一会儿又不说话,只盯着父亲的脸,身子抖得像筛糠,呜呜地哭。
    苏夏心疼地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她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躲避开。
    “妈妈,我是苏夏,我回来了。”
    苏夏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妈妈,你还有我。妈妈,我是苏夏啊。”
    可母亲一次又一次躲开她的手臂,她看她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医生在旁边解释说,母亲悲伤过度,出现了应激性失忆症,也许以后可以回复,也许永远都是这样,也许会完全忘记前尘旧事。
    她不认得苏夏,也记不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女儿。
    母亲有心脏病,医生担心她悲伤过度,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才睡下了。宋子轩请来了当地的风水大师,按照当地的习俗安排。人死以后,要尽快移尸,不可以长期躺在土炕上,因为那样认为是让死者背炕坯。
    苏夏从病房出来时,外面的记者已经走了大半。斜刺里,一个记者不知怎么的突破了保安的重围,对着苏夏一阵猛拍。宋子轩还没反应过来,苏夏就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了出去,抓起记者的相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宋子轩将苏夏按在怀里,陈沐阳一个反手将记者摁倒在地。
    她知道,有宋子轩和陈沐阳在,今天的新闻不会被播报出去。
    宋子轩陪着她一起坐上救护车,将父亲的尸体运回祖籍。路上又打电话订购了棺材。
    葬礼办得很风光,来吊唁的人却没有多少。父亲没有兄弟,苏夏是独女,守孝的人也只有她一个。陈沐阳原本也跟着她回了祖籍,与舅舅照了面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不过,他留了话,放她一个长假。
    娱乐圈的风潮瞬息万变,为了不被人遗忘,模特明星们必须不停地增加曝光率。她刚拿到了冠军,公司一定安排了很多活动等着她去参加。她知道,这假期是陈沐阳的格外关照。
    宋子轩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不说话,他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亲自打理所有,甚至她的饭菜都是他亲自下厨做好了端来。
    小婉,还有宿舍的其他三只,也都赶了过来。一进堂子,见苏夏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灵前,她好像有流不完的泪。白灵和张雪眼睛就红了,熊孩子和小婉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时眼睛红得像兔子。
    晚上,他们五个挤在一张大床上。
    魏敏说,“苏夏,别再哭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人死不能复生。伯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熊孩子说,“苏夏,你还有我们。我们约定好不好,这一生都做相互扶持的好姐妹,不离不弃。”
    张雪说,“苏夏,如果是宋子轩,你就从了吧。”
    小婉说,“傻丫头,有男人时姐们儿乐意靠边站,男人靠不住了,姐们儿永远在。”
    按照风俗,守灵七天才能下葬,那天,正好是农历的十六,月圆之日。风水大师说,这是个好日子。苏夏听了没什么反应,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好日子。
    回去的车上,她不断地回望,拳头握得太紧,指甲钳进了肉里,宋子轩急得眼红,又不忍心呵斥她。
    “宋子轩,我没有爸爸了。”
    他说,“苏夏,以后有我。”
    苏夏依偎在宋子轩的身上,像一对真正深爱的恋人,两个人的气息无比贴近,却丝毫没有旖旎的感觉。她的泪滚落下来,就落在他的颈部。她抽噎的气息,就吐在他的耳边。
    “那天,我都没来得及给打电话,他一向视我为骄傲。以前我拿了奖状,最开心的就是他。他喜欢把我抱起来,高高地向上扔起,在我害怕的呼救时,再稳稳地接住。我喜欢打秋千,城市里没有地方绑秋千,他就把我放在脚上,伸直腿,一悠一悠,我不说停,他即使累得气喘也不停下。我从小就贫血,又不喜欢吃饭,每次学校例行体检,单子上都写着”该生营养不良,建议带该生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其实,其他体重轻的孩子,跟我的体检单子一样。可只有他,明明家里条件艰苦,还定期带我到医院检查,买各种营养品给我吃。”
    “我小时候就特别倔,妈妈哄我吃饭,软硬兼施,我都不肯听。用妈妈的话,回回喂我吃饭对于她来说都像是一场刑罚。妈妈经常喂到一半,就忍不住对我吵骂。可爸爸不,明明他的午饭时间那么短,自己一口饭都来不及吃,也要喂我吃完整碗饭。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也不曾主动抱过我亲过我。只在病床上的时候,才后悔地跟我说起,”爸爸很后悔,如果小时候多抱一抱我女儿就好了,你笑的时候那么可爱,可惜现在大了,爸爸也抱不动了。“”
    苏夏的眼泪,越说流地越快,簌簌地往下落。宋子轩的手都擦不及,喉结一动一动,心上疼得发酸。
    “他不知道,即使他从没主动开口说过爱我,我也知道他比谁都疼我。小学的时候,我不听话,跟妈妈怄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去吃饭。他一遍一遍地敲我的房门,我从未见他那么着急过,最后坚持不住打开了房门。他气得眼睛都发红了,我心里十分害怕,可是我的倔劲儿一上来就停不下来,梗着脖子坚持不吃。他那段时间工作不顺利,已经是心力交瘁。我叫嚷着,不吃,不吃。他一个巴掌打下来,我哭地惊天动地。其实,他打得一点也不疼,即使是盛怒之下也记得控制力道。妈妈打我比爸爸要使力,可我没觉得那么伤心和委屈。他听我哭得厉害,午饭也没吃,就转身走出了家门。后来,我才从妈妈那里知道,他一个男人,转身的时候,竟然掉了眼泪。他被截肢的时候,都没掉泪。”
    这个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悲剧,比起那些孤儿,她幸福了太多。可幸福戛然而止,她难以自已地,悲观的可以媲美林黛玉。
    我们低头奋力攀爬,以为翻过了这座大山,一切便自然而然地结束。殊不知,生命是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只要活着,就要不断地攀爬。而那唯一平坦的大道,被彼岸花铺盖,通向忘川。
    都说好事成双,祸不单行。那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她刚回到医院,便见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站在母亲的病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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