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早啊!”
原是那花匠,平鸾朝他点头。
“先生这么早就来照料花?”
说话时,她侧过身子,同花匠一道沿着廊道行进。
“今日有些特殊啊!”
说罢,花匠抬眼看了看院中,此时,院中只有可数的几盏花搁在台阶之上,被雨水滴淋着,零星的有几片花瓣散落在地上,显然是受不得春雨了。
见此,花匠不禁叹息一声。
“昨夜本打算将园子里的花都搬进暖房中,避开这雨水,可圣驾降临,便匆匆离去,只是今日还是来晚了啊!”
平鸾顺着花匠的视线看去,见得那几盏牡丹仍旧娇艳美好,因着雨水的清洗,更是多了股子清新,很是不解花匠话中的意思。
花匠快步行到台阶前,将竹篮搁下,取出一把小铲子,松了松花盆中的泥土,尔后伸手捻起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将花瓣埋进了泥土中,让这些花瓣变作花泥。
平鸾仔细地看着花匠动作,见他双手圈在花朵外,将花瓣轻轻箍了箍,因着缺失了花瓣,花朵便如何也不圆满,花匠蹙了蹙眉,尔后松开手,从竹篮里取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将那般娇艳的花朵剪了下来,放进竹篮中。
接着花匠用同样的方式查看了其余的几盏花,一番查看结束,几乎每一盏花盆中的花朵都被剪了下来,花盆中只余下苍翠的花株任由雨水冲洗。
花匠这般的举动使得平鸾尤为惊讶,也顾不得绵延的丝雨,踩着湿润的地面快步到了花匠跟前,看看没了花朵的花苗,再看看竹篮中仍旧娇艳的花朵,半天看不出所以然来。
见着女子满脸的惊讶,晶亮的眸中还带着惋惜,花匠也不出声,径自将花盆搬到墙角放置,待到将几盏花盆尽数摆好后,回到台阶前,将所用的物什整理好,这才闲下来。
他同平鸾一道站在雨中,眯着眼睛看着雨幕,缓缓说道:“牡丹,太过娇贵了些,丝毫受不得风雨,所以经历了风雨的牡丹便失了美感,全然没了未曾经历过风雨的牡丹身上的那股子娇气,自然没了欣赏价值。”
对于一个丝毫不懂花的人来说,花匠这一番话自然是分毫不懂,平鸾听出一个意思:淋了雨的牡丹便没了价值。
这意思倒更是让她费解,而花匠继续说道:“这花儿和人倒是大不相同,人生存的环境比花的生存环境复杂千百倍,所以,这般情形之下,人需得经受得住风雨,忍受得了磨难,能看清自己所处的形式,时时刻刻警惕身边存在的危险,用一种最正确的态度,最正确的手段,在自己所处的形式中生存下去,唯有这样,才不会像这花儿一般,失了欣赏的价值。”
平鸾因着花匠的话,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并不是很理解花匠话中的意思,但她却明白,在宫里,就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就得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这便是身为宫婢最正确的态度,至于手段,唯一安生的手段便是忠心耿耿地对自己的主子,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提半个字,该做的做,不该做的绝不动作,该知道的便知道,不该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了也得死死地咬着牙,绝不能看出自己知道些什么。
这些,不是她的经验,而是这园子里的其他宫婢对她仔细交代过的,她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因为,生存。
要生存,就得学会这些。
花匠侧眸,见着平鸾一脸深思的模样,唇角动了动,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见着平鸾还是没有反应,花匠躬身提起竹篮,手指轻轻弹了弹花瓣上的雨珠,笑道:“这些花儿酿成花酿,清新入喉,定是唇齿留香。”
平鸾忽的侧过头,看着花匠,晶亮的眸中有着笃定的色彩。
“先生,既然这些花儿能被酿做美酒,自然还是有价值的。”
“诶,这可不能用价值来说,只能说还有用。”花匠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即使盆栽,被人欣赏便是这些花儿唯一的价值,所以,若是不能被欣赏,便是价值全无。”
平鸾的身子忽然一颤,继而心中便升起无边的迷茫。
自己是以秀女身份进宫的,所要做的就是成为后妃,可自己却成了宫女,全然背离了自己初时的身份,如此说来,自己也是价值全无?亦或者,自己初时的钦点秀女身份,乃是众人皆知,即便是做了宫女,可钦点二字始终烙印在自己身上,所以,旁人看来,自己是特殊的,而在宫里,恰恰是“特殊”二字,最容易掀起波澜。
一番思索,竟是让平鸾背上冒了冷汗,原来自己一直不曾留意过这层特殊的身份,说不定,就是这一次的不曾留意,让许多危险潜伏在了身边。
花匠似乎没察觉到平鸾的异样,眯着眼睛笑了笑,便提着竹篮,朝着院落一角的暖房行去。
平鸾冥思苦想地站在雨中,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不足以湿衣,却是有着丝丝寒意,免不了引起些战栗,平鸾搂了搂胳膊,转身进了长廊,心绪复杂地离去。
此时,天时还尚早,晗秋园中还没有丝毫动静。
寝房中,桌上仅然了一根蜡烛,昏黄的烛火照得室内朦胧一片,屋内所有的摆设便看不清楚。
窗外的细雨窸窸窣窣地落着,静谧的屋中有细微的叹息声响起。
床榻间的纱幔被撩开,孔素禾缓缓离开床榻,身形柔弱婀娜,乌黑的发丝披散,雪白的衣裙曵地,缓步朝着屋中行去。
一步一步迈得极其轻盈,极其缓慢,却是极其娇柔。
许久后,行到桌畔,桌上放置着被一方卷怕包裹的方盒,烛火中,绢帕上刺绣的桃花,嫣然如虹,格外的惹眼。
孔素禾抬手,拾起那方盒,解开绢帕,深黑色的木盒上有着精致的雕刻花纹,指尖反复摸索着那纹路,低低一笑:“呵,如今,你居然还想用这些来讨我欢心?”
话毕,便将那盒子放回了桌上,垂着眉眼,看那盒子,眼中满是不屑。
“来人!”
“吱呀——”
房门被推开,贺言龄快步进了屋,“主子。”
孔素禾素手轻抬,指了指桌上的盒子,柔声说道:“这盒子碍眼得很,拿出去,扔到湖里吧!”
闻言,贺言龄顺着女子手指方向看去,见得那方盒,遂上前取过那盒子,转身欲走。
见着盒子被拿走,孔素禾长长呼了口气,随即却瞥到了那绢帕,一蹙眉,“等等!”
行了几步的贺言龄闻声回过头,却见女子蹙着眉盯着那绢帕,听得女子说道:“这绢帕本主用不上,你拿去吧!”
说罢,也不待贺言龄反应,便转身,朝着床榻行去。
身后的贺言龄回到桌边,取了绢帕,便带上房门离去。
室内再度恢复了静谧。
孔素禾坐在床榻边,抬眼看着窗外,昏暗中,那一双水翦中色彩复杂。
她一直以为,只要进了宫,就能彻底摆脱了那人,就能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为什么那人还是如魔鬼一般缠着自己,自己已经入了后宫了,是皇帝的女人了,不是他的玩物!所以,她一定要让皇上注意到自己,她要真正成为皇帝的女人。
心中如此想,但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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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情节,跟这几天更的内容可是大有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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