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进宫内,那一声声的童谣便愈发的清晰,愈发的动听,轻轻地扣动心弦,不经意间,步伐加快。
经过一处转角,略一抬眼,亭台近在眼前,自然能将亭台内的情形看得清楚,他便再度停脚。
亭台中,女子垂首拨弦,嘤嘤而唱,不是婉转动听的曲子,却偏偏让他动了心,满心都是难平的涟漪,一波一波的弥散出无边的痕迹,他就那么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心中升起无限的美好。
他就那么看着那女子,身后随行的众人,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先前去煎药的有来,此刻正端着药回来,行到宫门,先前有些模糊地歌声变得清晰了些,不免讶异,是何人所唱,疑惑地前行,一抬头,忽那见得一抹明黄,赶忙跪地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一句话,易铮回了神,同时,琴声戛然而止,女子也不再念童谣,惊愕地看向亭台外,那一双晶亮的眸子似乎能沁出水来,蓦地撞进了他心中,让他心头一痛,想说些什么,但女子已经匆匆跪地。
“奴婢见过皇上!”
清崇看着跪在地上的平鸾,漆黑的眸中仍是干净无暇,嘴角的笑意却浅了些,缓缓转首,看向易铮,仍是笑,却笑得有些惋惜。
那般的笑容使得易铮脑海中闪过某个念头,但他不想捕捉,侧眸,看了看有来托着的药盅,倨傲的下颌轻轻一抬,“平身。”
话落,便抬步进了亭台,径自在一旁落座,视线随意地落在一处,却是落在了女子瘦弱的小手之上,眉头一蹙。
太瘦,太丑。
但这一双手曾经为细致地为自己擦拭过发丝,十指曾经穿插过自己的发间,似乎是美好的,眉头缓缓舒展。
视线上移,是女子瘦小的身形,不免又是蹙眉,但忆起这般瘦弱的身子曾经安静地蜷缩在自己怀中,安稳而眠,而她身上特有的芬芳气息让他心间安定,便再度将眉峰舒展。
最后,视线落在那一张消瘦的面庞之上,尤为突出的颧骨似乎将他的心磕了一下,因而还是蹙眉了。
即便是忆起那一张小脸曾经贴在自己胸口,她的气息曾经扑在自己心间,他的眉峰依旧不能舒展,总觉得日后要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好。
这般一想,眉峰才舒展,缓缓启口:“你先下去吧!”
闻言,平鸾躬了躬身子,便退了下去。
清崇看着易铮笑笑,视线在不经意间移到了逐渐远去的那一抹背影之上,但也只是一眼,那背影便消失在转角之处。
他的这般举动清晰地落入易铮的眼中,但他不点破,转向有来,“伺候清主子服药吧!”
“是,皇上!”
有来将托盘置于桌上,从药盅里倒出一碗漆黑浓稠的药汁,浓郁的药味登时便弥散在空气中,尤为刺鼻。
清崇却似乎毫无所觉,抬手端过药碗,昂首,饮尽,将药碗递给有来,面上仍是浅笑盈盈。
那般温和的笑意刺了易铮的眼,置于膝上的手掌微微收紧。
那药汁是混合了百种草药煎熬而成,尽管要滤几次水,却仍是苦涩无比,但他每次都一饮而尽,饮罢也不须糖丸,就那么让苦涩残留在口中,因为他心中的苦涩胜了这药汁千百倍。
易铮将手掌缓缓舒展,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识得那宫婢?”
清崇接过有来递过的水杯,漱过口,接过绢帕,垂首擦拭嘴角,垂泄的发丝恰好掩去了那一双漆黑的眸中涌现的情绪。
识得?还是不识得?
药汁的苦涩在心间百转千回,经久不散,清楚地提醒着他,这副身子,差,不是一般的差。
将绢帕递给有来,缓缓抬首,面上仍是温和的笑意。
“不认识,偶然遇着的。”
闻言,易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长指叩着桌面,不言语。
清崇的视线落在男子完美的指节之上,他了解这个男子,每当他思考的时候,便会习惯性地叩桌面,因而清崇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男子开口。
片刻后,男子抬首,“我们对弈一局。”
清崇抬头,眼中尽是了然,“好,对弈一局。”
他的话音落,有来便赶忙躬了身子,伸出胳膊,扶着清崇起了身,一行人逐渐朝着殿内而去。
偏殿内。
一室的药香,弥散出一片宁静。
易铮同清崇各居棋盘一侧,清崇执白子,易铮执黑子。
棋盘上零星的散落着些黑白子,俨然是一局残棋,棋局之上,白子步步紧随黑子,只是追随,不见猛攻,而黑子却是随意而落,看似毫无章法,却在毫厘之间显现出一丝凌厉。
清崇雪白的长指间夹着同样雪白的棋子,视线在棋盘上一阵逡巡,尔后手落,棋子稳稳停在棋格之上,位置便是易铮身前的位置。
见此,易铮将夹着棋子的长指移到身前,略一思索,棋子落下,却是与清崇那一颗白子遥遥相对。
两人各自不言,闲敲棋子,脆声而落。
随着对弈的进行,黑子逐渐形成包围之势,似乎白子已然没了突围之机。
易铮抬首,看向对面的清崇,“这局棋,今日怕是就能见分晓了。”
这局棋,两人已经下了多年,每次各自不过是落下一两子,却是分不出胜负,因而便一直这么耗着,但今日,黑子已然显出了胜势,或许这棋局今日便能解了。
闻言,清崇面上仍是含着浅笑,抬眸看向易铮,漆黑的眸中纯净一片。
“也许……”低头,看着棋盘上两子的形势,伸手捻起一子,似乎是在犹豫该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何处。
闻言,易铮忽然想到些什么,盯着棋盘,蹙眉不语。
许久之后,清崇才有了动作,衣袖翻飞,指尖向着远离黑白子纷争的一处落去。
一子落,局势立时急转直下,原本被包围的白子因着这一子,形成里应外合之势,黑子的包围之态顺势便被化解,白子反败为胜。
见此,易铮紧蹙的墨眉倏地舒展,看着落在远处的那一子白棋,唇角扬出一丝冷冽的弧度,“你这一子,果真落得及妙。”
清崇仍是笑,“有时,远水也可以解解近渴。”
这一句话,使得易铮微微扬起下颌,珠帘轻晃,视线同清崇相对,各自眼中的意味交汇。
对,有时远水可以解近渴,如此,两日后的早朝,该是有更精彩的戏码上演了。
易铮掸了掸衣袍,缓缓站起身,行到窗扉前,回身问道:“依你看,谁去取回这远水呢?”
“宋相之子。”
一句话,让易铮周身气势一凛。
“来人,宣文武二相之子进宫。”
万事皆具,只欠东风了。
清崇垂下眼睑,心头闪过一个想法,看来,如何也得去见见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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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谋,搞得我头大。
这章很平淡。
这章很关键。
有一个地方,真的很重要。
亲们只要细看,后面某个情节出现时就不会觉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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