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王妃眉头微蹙，“有何隐情？”
孙幽兰说道：“王妃可曾发现这牡丹针脚有的旧，有的新？”
裕郡主拿起来一看，“哎呀，真的，差不多有一半以上都是旧的。”
“送东西要送就送新的，刚才看顾姐姐穿的朴素妹妹我还以为是没在意，现在送个东西都送旧的，我看姐姐是真的对裕王府不在意呢。”于声声讥笑道。
“旧的新的都是我裕王府的事，要你多什么嘴？”裕郡主说着将绣花缎面递给老王妃，“娘，你看？”
一旁的婢子将灯举进，老王妃借着烛火仔细比对，突然咦了一声，“这是顾轻的手法。”
“是的，王妃。”顾挽跪下，柔声说道：“顾挽前不久整理母亲旧物，发现了这绣了半幅的缎面，看着牡丹绣的极为用心，想来母亲花了不少心思，不忍舍弃。院中闲暇便将它绣完了。今日是母亲离去……”
“是今日？”老王妃问道。
顾挽点头。于声声冷喝道：顾挽，你好大的胆子，王妃寿宴竟敢戴孝而来？”
老王妃面色也沉了下来，似乎极为不快。
孙幽兰急忙跪下，替顾挽求情，“王妃且听一言，再行怪罪。今日顾妹妹本不欲前来，更不敢冲撞王妃。实是别情。”
“是啊，娘，顾姐姐不是那等不知礼数的人，你先听顾姐姐解释好不好？”
既然自家女儿都已经求情，老王妃暂且压下心头不快，“你且说来听听。”
“是，王妃。”顾挽跪在地上，三月时节，虽已是春，地面却极为冰凉，丝丝冷意从膝盖处缓缓渗透全身，她放在身前的双手用力的压了压，暂且压下几分惧意，“其实今日的特殊，顾挽本不敢饶了王妃寿宴，也不敢前来打扰。”
“来都来了，才说这话，岂不是落了虚伪？”于声声说道，裕郡主不快，一脚踢了过去，老王妃也飘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丫头，三番两次的插嘴，还有没有点规矩？
顾挽依旧低眉顺首，“今日顾挽整理母亲衣物，发现母亲手札，当中写着当年承诺为王妃绣一幅牡丹满园春意浓。顾挽哪敢冲撞王妃寿诞，只是母亲手札中念念不忘，顾挽想着借今日王妃寿诞之日送完礼物便回去，权当了却母亲一桩心事，于宴会之前离开，也不会冲撞王妃。”
“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老王妃指尖慢慢的抚摸缎面上栩栩如生的牡丹，突然想起，其实她们原本是交好的，其实那时年少，她们都是意气之争，其实当时她也是顾及自家夫婿敏感的心才会与她们一众姐妹划清界限，日渐疏远。
往后多年不相交，她不知她何日离去，她竟还记得当日戏言。
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昔日姐妹之情，慢慢浸满心头，转化成对眼前故友之女的怜惜，老王妃招手让顾挽上前，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嘴角嗫嚅，终化作一声叹息，“好孩子，今晚就留下来陪姨婶叙叙旧吧。”
“是啊，顾姐姐，我们也许多日没见了，我也好想你，今晚我们一块陪母亲说话，好不好？”
孙幽兰熟知顾挽，知道顾挽母亲祭日，今日她算是不吉，自己是决计不能开口应承下的，于是拉着顾挽的手，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来的路上，顾妹妹还与我说笑，上次裕郡主说新学了一套可厉害的剑法了，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一睹为快呢。”
“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别不小心伤了自己就不错了。”老王妃笑话道。
“娘，你又小瞧我。”
这时，前厅婢子来报，“王妃，小王爷说万事妥当，王妃一到便可开宴了。”
“娘，我扶你过去。”裕郡主扶着老王妃朝前院走去，顾挽与孙幽兰等一众姐妹跟随在后。
花园内，所有人站立恭候，柳复与二姨娘站在人群之中，急不可耐的往前挤，顾挽挽着孙幽兰，远远的，对着二人淡淡的点了个头。
柳复眸光暗了，这丫头怎么会跟在老王妃身后？没听说顾家和老王妃有什么交情。
二姨娘恶狠狠的瞪着顾挽，恨不得要将她要死，她最讨厌她这副高傲的样子，跟那个死去的贱人一模一样。每一次看到她的这种表情，就让她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个低贱的卑微的奴婢，不止永远没办法赢她们，甚至不配跟她们这种上等人对话，她恨死这种感觉了，却偏偏每次这个丫头都要摆出这副表情！
感受到那种吃人的目光，顾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对沈欣做吧，怎么就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了？唉，想不明白啊。
这时，裕王上前恭迎老王妃上看戏台主座，顾挽清冷的目光越过裕王，落在裕王身后的柳娇上，眼睛微眯，不错嘛，不过宴会开始的一小会儿功夫就已经搭上裕王了。
老王妃入座，各家小姐也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坐下。
老王妃微笑着打量一直跟在裕王身后，不说话，乖巧温顺模样的柳娇，“宇儿，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裕郡主这才看到柳娇，冷哼了一声，别开脸，穿得一身骚包红，污染眼睛。
裕王拉着柳娇上前，“娇娇，还不拜见我母亲。”
“柳娇拜见王妃。”盈盈一拜，娇媚入骨，裕王见她这般柔弱，不忍让她真跪，赶紧双手将她扶了起来，搂在怀里，老王妃眉心微皱，但面上仍维持笑意，裕王笑道：“母亲，这是礼部柳侍郎的掌上明珠，柳娇啊。”
“掌上明珠？”裕郡主眉头上挑，“哥，你说错了吧，我怎么记得这柳复只有一个嫡女顾挽，璀璨如明珠翡翠。”
“姐姐。”柳娇双目盈盈无限委屈的叫了一声，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脑海中却迅速思考自己何时得罪过裕郡主，不，她不曾得罪过呀，她根本没有办法踏入他们上流闺蜜圈子半步，又哪来的什么机会得罪她？
老王妃听到顾挽的名字，先是一愣，侧目看见顾挽一人坐在左边第二排，低眉垂首不说话，她身边的二姨娘和柳复，一身艳丽，频频对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打量。
一身艳丽？老王妃心下顿时不快，再看面前的柳娇一声火红，脸上更加难看，今日顾轻祭日，即便是给她拜寿，那也该稍微顾忌着点才该是一个人。
“宇儿，让这丫头回她自己的位置，这一身的红，看着眼睛疼。”
“母亲？”裕王极为不愿，柳娇双手连忙拉着裕王衣袖表示不舍。
“还不快去。”老王妃略带怒气的说道：“你也给我好好坐着，别一天到晚的闹些风流。”
柳娇拉拉裕王，急切的看着他，裕王正要争辩，裕郡主一边给自家哥哥使眼色，一边笑道：“母亲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哥哥这不是正要让人送娇娇姑娘回去吗？”
“是，是。”裕王只好让人带柳娇回去。
柳娇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裕王，裕王也是深情款款，两人宛如一对被拆散的怨偶。
香迭站在顾挽身后忍不住对着锦月摇头，“你说，明明是一处棒打鸳鸯的苦情戏，我怎么就看着这么恶心呢？”
“我也想吐。”锦月诚恳的表示赞同。
“你起来。”柳娇走到顾挽面前，低头俯视，命令道。
顾挽无所谓的笑笑，起身移到另一个座位，让柳娇坐下，可是她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却更让柳娇恼怒，她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裕郡主和老王妃的，但是她敢肯定绝对跟顾挽这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平日里她就跟裕郡主交好，今天又同老王妃一道出来，如果不是她在两人面前编排了自己不少坏话，裕郡主和老王妃又怎么会这么不待见楚楚美丽的自己？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跟裕王好好的吗？”二姨娘低头小声问道，柳复也侧耳关注。
“我怎么知道是谁挑拨的？”柳娇愤愤的说道：“那个裕郡主一看着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那个老太婆也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了，我还没说话就让裕王把我撵走。”柳娇气愤至极，手一挥，推了拎着滚烫茶壶掺水的小厮一把，小厮一时不稳，那滚烫的茶水眼瞧着就往顾挽身上去。
“顾挽，你究竟跟老王妃说了什么？”二姨娘转身挡住柳复的视线，同时发难道：“虽然你妹妹有时候不懂事，但是如今此事关系到柳家一门的荣辱，你就不能大发善心消停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