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她吓了一跳,满地遍布的破碎玫瑰花瓣,而窗边那个倚墙裹在一身蓝色蓬衣内的瘦弱身躯辛苦的跪坐在地上,白皙的双手使劲的扯着人插在花瓶中的大把大把玫瑰花,揪扯一把洒一把,她太过认真投入,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外人进来了她的天地。
小心的踩着玫瑰碎瓣走近,她发现她的手心被玫瑰花刺划得满手血淋淋,在似极血般艳丽玫瑰的掩称下,进门她才会一眼没发觉。
当下,她为她觉得疼。跪低身体轻轻的制住正揪扯在玫瑰刺丛中的血肉双手,受惊之下,那缩在蓝色蓬帽内的如玉精致面庞反射性抬了起来,黑如耀石的瞳眸惊恐的撞进她的黑眸。
认出了她,惊惶的双瞳倒映的情绪居然不是恐惧,是慌张。搜索完她无一物的双手,几乎,她几乎听到她舒气的气音。只是很快玫瑰夫人回归她正常的反应,瑟缩着极快的缩回双手,含着满眶颤泪,爬到了床角将头缩在双臂双膝之间低泣。
蓝枫的动作慢了不止一拍,应该好几十拍,直到听着那越加抖颤的哭声她才回过神来!
这次隔得更近,这一眼她将她也看得更清楚:玫瑰夫人相当漂亮,论气质容貌不会比TINA,魅衣逊色,而且看一次似乎比一次年轻,第一眼觉得她可能处于双十年华,现在结论归于未成年一族!
要她对着这样一张纯清若泉近似孩童般天真彷徨的面庞,叫“妈妈”,真有点亵渎神女的意味!
“妈妈——您认识我对吧,我是蓝枫!”
叫出口她才发现并不难,因为她为青雷做的一切,她打心眼里敬她爱她,刻意温和嗓音缓慢不带一丝压迫性的靠近她,不敢再伸手碰触她,怕吓坏她。
可是,瑟缩的小小身躯抖得更加剧烈,整个身体愈加往床角缩,缩无可缩,她凄楚而恐惧的哭声让她的心好酸,好胀。
“手流血了,蓝枫帮你包扎好不好?”
小心柔声问过,没有得到回答,但也没有抗拒,所以她缓慢握起那双血淋的手掌,然而就在下一秒,瑟缩哀怜的她突然力大无穷将她猛推了老远。
“啊……”
臀背部着地,麻痛感让她一时起不了身,待痛楚感稍过之后,她感觉小腹一股股揪痛感开始加剧,这种痛楚莫明得来,又有些熟悉,她不明白为何?
“怎么了?少夫人!”
伊娃听到声音终于赶了进来,首先看到躺在门边不远一脸苍汗神情痛苦的她。
“我没事,肚子有点痛而已,姑姑你快看看妈妈,她的手掌都划破了!”被扶坐了起来,大口呼着气也尽量笑得无所谓,将脸转向床头,却没看见包裹蓝色衣蓬内颤抖的玫瑰夫人。
而这时腹部传来温热的触感,低头一看再吓了她大跳,避她如蛇蝎的玫瑰夫人正单耳亲密的贴着她的小腹,神情专注的倾听着什么。
她满面疑问,伊娃似乎先领悟,激动得一时哭一时笑,抓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啊了半天却没说出来。
“宝宝……”
听到玫瑰夫人破涕而笑喃念的这个词,她大大的怔愣了,而后晋升母亲的喜悦爆发了,她笑得泪也跟着流出来了。
“妈妈,你当外婆了!”
“……宝宝!”
“恭喜夫人,恭喜少夫人!”
碎红的玫瑰花海当中,坐在地板上三个女人,都在笑,都笑出了泪。
*
“真的谢谢你了少夫人,夫人终于睡着了,她已经二十几年几乎不曾真正熟睡过,谢谢你!”在楼下大厅,两个女人还在哭,特别是伊娃,她哭得最有成就感。
“我才应该谢谢你伊娃姑姑,这二十多年来都是你细心照顾妈妈,我才应该做为儿媳妇谢谢你!”说完她想给她恭身。
“哎呀,万万使不得,您的身子要注意切不能随意弯身!”伊娃急得惶恐的扶住她的腰,小心呵护着扶她坐于沙发上,还细心的在她的腰部垫一声软枕,再将自己的家族史倾出告知。
“有件事我不怕告诉您,我母亲还是夫人接生的呢,当时难产,如果不是夫人,我母亲就不在了,更别说我,二十几年算什么,以后我的女儿,孙女也要照顾夫人。”
“……伊娃姑姑,妈妈是不是长生不老?她看起来比我还小!”她很适时的发表疑问。
“应该是吧,我从小看到夫人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一点都没变!”她有些怅然,当年后脚跟边拖着的小娃娃已经年近花甲,女主人还是如花十七八,女人谁会没几句艳羡。
“青雷是不是……”她脑海突然迸现七老八十齿摇面皱巴的自己,手拉着温润青春年华的青雷漫步夕阳的画面,随之大受打击。
“这我不清楚,不过我看青雷少爷是一点点长高的,只是这几年没什么变化,大概已经成人变不了多少了吧!不是的,呃……”伊娃很实在的说了实话,而后终于知道说错了什么话,拼命胶尽脑汁想不到补救方法。
“这样……”她有了自天堂掉落地狱边缘的感觉!脑海中老妪腻青年的画面越来越坚定……讽刺!
纵使而后伊娃一大串极有说服力的安抚言辞,恍忽失神的她一句也听不进去,看伊娃不放心的神情,她唯有装出已经无所谓的笑,这才走出了玫瑰古宅。
“唉……”
她叹,她还叹!
当她老得齿掉光,青雷白牙齐刷刷……唉!
当她皮皱皱眼眯眯,青雷气色红润眸温瞳栩……唉!
当她成了一堆骨头,不——也许是一盒骨灰,青雷仍然身强体壮没有所谓骨质疏松……唉!
到底叹了多少次了,她摇着头,怎么会忘了数!
她还真幽默,到现在还能够自我消谴!
问题是她一点也不会忌妒不平,只是有点遗憾……不能陪他!
不能……
“阿姨,你的花!”
转角时,娇嫩可爱的童声,短裙裙摆处被人轻轻的拉住,终于将她拉出了自哀自怨的恶性循环情绪。
她看着小小拳头递上的花,真是她无意遗落的玫瑰花,欣喜一秒,心神马上就被脚边天使般可爱得没天理的小脸给吸引去了,他看起来不足五岁,可是自有一股稳重气质!
身体内潜藏的强大母性宣布复苏,将伊娃不可轻易弯身的耳提面命当下丢到万水之外,曲起身子捧着小家伙滑如豆腐花的小脸问,“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你真是太太太可爱了!”可以想像二十年后,他是如何以这张惊艳之至的俊脸去为祸天下!
“我叫克西,阿姨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这是你的花!”漂亮阳光的小帅哥演讲般有条理的首先拍拍自己,指指她开始躲青雷的角落,然后再绅士有礼的递上玫瑰花。
此来,短篇话剧完成!
“谢谢!”她很辛苦的忍住了笑,因为她实在很感谢他,伊娃说每一朵玫瑰花里,有玫瑰夫人对天下情人眷属的祝福,弄丢了她会觉得好遗憾。
“克西,人等到了没有,老爸我想回家,可不可以走了?”
转角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个嗓音熟悉语气更加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她和他几乎同时指着对方怒瞪,“是你——”
“是你——”
那个设计她与青雷刚朵拉上结婚的死少年,虽然某方面来说他担得起那个媒人之名,但她忘不了他那张欠扁的嘴!
还真想不到,死小子已经有了个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儿子!
“阿姨,原来你认识我老爸!”摇头晃脑看人的小帅哥这次改演歌剧,很有艺术物质的为两人举手周旋,惹得她的瞪视因为失笑差点破功。
“呦,怎么只有一个人,这么快就被休了,半年才多点呢,哼哼哼哼——”他不是记仇,他是报仇!就是那件湿透的船夫装,害得他到如今妻与子双管严的可怜境地。
她从现在有必要注意胎教,不能跟这种顽童计较,白他一眼都嫌破坏她温柔的母亲形象,“阿姨姓白,可以叫你克西吗?”
“可以,白阿姨!”
小帅哥很配合,她越来越爱他了。
“阿姨要回家了,有空来我家玩好不好?不过下次不要再带可能吵闹不休的物品,这样会破坏你帅气高雅的形象!”
她刻意丑化某人不知道小帅哥听不听得懂,不过只要某人听懂就行了,就因为听懂了,他才会气得如此跳脚。
不过他的气焰在第二秒迅速消失在儿子笑呵呵的一串话,痛苦得像阉掉了又斗败了的公鸡,浑身浓郁的充斥着极为沉痛的气息,而这通常会出现在跳河跳楼那票特殊无贡献人群左右。
“呵呵……白阿姨跟老妈好像哦,都说不喜欢带吵闹不休的东西出门,所以老爸都是我委屈点带出门!”
乖孩子!
给她报仇了,她真是爱死他了!
不知道她的孩子,将来是不是也是这么的漂亮聪明?
一定会的!
因为孩子是她和青雷的呀!
有那么好的遗传,孩子怎么可能不聪明不漂亮?
呵呵……
……
呵呵……
就在这得意连连的幸福笑声当中,一切烦忧被暂时丢远,她避开了数个暗哨点,顺利的偷溜回了兰蒂斯堡。
想自古堡后门偷溜上卧房装睡,偏巧,在后花园撞上了找得快红眼的青雷。
相隔十米,分离不过半日,这一面她却有分别十数年的错觉,和他之间的感情仿佛经过无数风霜的吹打,苦尽的重逢,止不住得泪盈满眶。
她不管青雷是谁的孩子,就像不管他是不是人一样。
他是禁忌之子又怎么样,她只知道他是她用尽生命去深爱的人——青雷!
克制自己翻腾的激动,等待青雷将她紧抱入怀,倚在他颤抖的胸前,这份珍爱让她格外动容。
“蓝枫——你到底去哪里了,哪里都找不到你,你吓坏我了!”
“对不起,青雷相公,醒来了随便走走,忘了跟埃皮娜打声招呼,看,我顺手摘了一朵花!”她吐着舌头偷笑在心,乖巧的献出玫瑰夫人赠送的玫瑰当挡箭牌。
“喜欢玫瑰,那以后我天天我摘给你!”抱着她的真实触感安抚了他适才以为失去她的恐惧,他现在的笑容格外的如沐春风,他的大脑同时也中断了基本判断力,这后花园什么花都有,就是没有玫瑰!
“嗯,那我这支就送给你!”她状似大方的递上玫瑰给他,却垫起脚贼贼的在他唇上夺得一吻。
青雷幸福一笑,在她退开时,倾下头加深加长了这一次纯澈的唇吻。
……
幸福太多太多,等她想起年老这个女人最在乎的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星期之后的事,她忐忑而刻意轻松的问:“青雷相公,我们能不能一起变老?”
青雷的回答是一个吻,吻了很久很久,她脸红气喘恨不得将他压下的时候,他温柔而平静的将额际与她亲密相贴,暧昧的气息诱惑着她缓慢回答,“会,我们会一起变老,白发苍苍手拉着手一起沐浴海岸夕阳!”
呵呵……她相信!
青雷不会骗人,更不会骗她,但他总是知道如何无意的诱惑她……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