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多雨水,唐肆站着的第四天,山上下了一场暴雨。
雨水瓢泼倾泻,劈里啪啦的很快就把唐肆浇了个通透。
密密的雨点打的人睁不开眼睛。
唐肆的嘴角牵起自嘲的笑,这雨水来得倒是时候,正好解决了口渴的问题。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依旧紧闭的大门。大门下悬着的红灯在风雨中摇晃。
小潇湘,我来了。
唐肆微微蹙眉。
现在我不是沈肆,依旧是唐肆。
太子与我无关,皇帝与我无关,这天下都与我无关了。
小潇湘,我只是想要见你。
我用王位来换沈墨手中你的消息。
只因为我想要见你……
雨越发的大,闪电不时地划破天空,照亮天地间的一切。
雨幕模糊了一切,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三日滴水未进的身体似乎显得很疲惫。
唐肆的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了脚。
眼皮却越渐沉重,终于一个撑不住倒了下去。
萧湘笑的眼睛有点红。
她现在正坐在剑越山庄的客房的床边。
床上躺着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
唐肆。
抬手探了探唐肆的额头,烧还没有退下去。
唐肆的脸烧得微红,眉头蹙着,睡得极不安稳。
桌上搁着一只空碗,药才吃下去不久。
轻声的叩门声,萧湘笑低声道了句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裴穆。他站在门边拍了拍蓝袍上的水珠,才走过来道:“怎么样了?”
“烧还没退。”萧湘笑蹙眉道。
“别急。大夫不是说只是体虚加上寒气一击才病的,吃两服药就没事了。”裴穆在床边站了,借着烛光打量着床上的人。
头发还没有全干透,披散在枕上。唐肆的脸色病态的潮红,眉头蹙着,嘴唇早已干裂。
“他就是莫玄的父亲?”裴穆摸了摸下巴道,“看上去年纪似乎不大。”
“十七岁。”萧湘笑抬头看着裴穆道,“他叫做唐肆。不过,他不是莫玄的父亲。”
“不是?”裴穆蹙眉道。不是莫玄的父亲会如此辛苦的打听她的消息?不是莫玄的父亲会在剑越山庄外一站就是三天三夜直到倒下?
萧湘笑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他是同我一起长大的。”
裴穆也跟着坐了下来道:“你们寨子……”欲言又止。
萧湘笑苦笑一下道:“或者只有我和他还有唐妈的名字,没有刻在那碑上。”说罢,搁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攥成拳,指甲几乎陷进肉中。
“萧笑。别去想了。”裴穆伸手拍了拍萧湘笑的肩道,“这个仇,早晚会报。剑越山庄——”
“我不会动用剑越山庄。”萧湘笑很快说道,“就算我要报这个仇,我也要亲手去报仇。动了剑越山庄,只会连累剑越山庄。”
萧湘笑明白对面站着的是谁。剑越山庄就算再强,也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帮派。朝廷,无论是谁都得罪不起的。万一失败,只会给剑越山庄带来灭顶之灾。
裴穆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夜深了,你也早些去睡。”
萧湘笑抿抿唇,勉强笑道:“等他烧退了,我便去睡。”
雨过天晴,清晨的空气微凉,带着雨后特有的泥土湿润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明晃晃的。
唐肆醒过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萧湘笑伏在床边,已经睡着了。透过窗纸的阳光的光芒很淡,照的萧湘笑光洁的皮肤。她的睫毛浓密幽长,在那朦胧的阳光下投下淡淡的影子。
唐肆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萧湘笑似的,看得格外的仔细。
萧湘笑枕着手臂侧着脸睡着,唇有意无意的微抿,似乎在做着一个梦。
唐肆觉得口有些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后就看见萧湘笑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了。
忙闭上眼,依旧装睡。
感觉到有一只手探到额头上,然后是松了口气的一声叹息:“看来是退了。”
这才缓缓地睁开眼,故意做出困顿的模样。
“唐肆你醒了?”萧湘笑惊喜道,“渴不渴?饿不饿?”
唐肆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竟然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萧湘笑微微蹙眉,眼中有些担忧,语气却是轻快的:“没事,高烧了一夜,喉咙哑了也是正常的。我先去给你拿药和吃的。”说完,拍了拍唐肆,走了出去。
抬手想掐自己一下,因为总觉得这是梦。
恍惚间记起从前,那时候自己大约是十三岁,天天跟在萧湘笑屁股后面转悠。
有个深秋,萧湘笑带他在山中玩,看到溪水中有一条鱼,于是就脱了鞋袜要去捉。自己便自告奋勇要表现男子汉的气概,脱了鞋袜先跳下去捉鱼。结果一个失足落水,还是萧湘笑跳下去救他上来。
那天晚上自己高烧,十五岁萧湘笑照顾了自己一宿。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萧湘笑说的也是这句话:“渴不渴?饿不饿?”
再长大些的时候,就总会回忆起那个早上。自己醒来的时候,看到萧湘笑熟睡的模样。
好像有些莫名的情愫就是在那个早上萌发出来。发了芽,自此生根在心中,然后不停的生长……
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微敞着的门时,又忍不住扬起嘴角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