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濮阳岁月 阅读至0%

第6章 濮阳岁月

书名:大秦女丞相 作者:乜乜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2:53
    不知不觉,季节轮替,寒暑迭更,忽忽已是过了六年。
    吕纬纬迎来了她重生后的第七年。
    这几年里,她已将身处所在的卫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河流山川一一都逛了个遍!
    哦,别给这几个字眼给吓唬住了,顺便说一下,这时的卫国已很是没落了,只剩下濮阳这座唯一的城市。方圆不到百里,连支军队都没有。
    因为国家实在太过弱小了,各储侯从来就没把它放在眼里,(就连后来的历史学家们在编写历史的时候,明明战国时期有秦、楚、齐、魏、赵、燕、韩、卫一共八国的,却偏还称这时期为春秋七国——也太不把村长当是官,没将卫国视为国了)
    卫国君主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在上上上任的国君,也就卫怀君的爷爷的爷爷卫成侯,从父亲卫公那里继过位后就自贬降称为侯①。等到又过了几十年,到了卫怀君他爹手上时,他见卫国的朝堂构架越减越精,越精越简,(也是嘛,家小事务也少,人少土地狭,养不起那么多官员)越简越不象话,于是更加觉得自卑了,赶紧儿又主动的将自己的爵号降改为君②,史称卫嗣君。
    从此,卫国王朝从卫文公(只有诸侯才能称公)、卫成公、卫穆公(介个人物比较出色)。。。卫成公等一路更替到卫成侯、卫平侯最后沦落到卫嗣君、卫怀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其实在传到卫嗣君的时候,卫国境原本不止限濮阳这一处地方的。只可惜卫怀君他爹虽没什么治国之才能和气魄,却偏是搬足了孔夫子那套儒酸大条来管理国家。那年有个犯罪的奴隶逃往魏国,卫国想将他赎回来定罪。魏国不同意,于是卫嗣君就用左氏城邑来向魏国交换这个人。
    大臣们都道:“用这么贵重的土著土地来交换一个小小的罪犯,实在太不值得了。”
    卫嗣君却搬出孔圣贤那一套教化引导百姓的说词以示自己的贤德。只惹得下面稍有理智的大臣们一个个摇头叹息。
    话说眼下的卫国虽小,却是不穷的,乃是处于三国交界的肥膏之地。驰道四通,可直达当时最繁华的商业都会邯郸,与各国皆比为邻。河流奔达交总四汇集于濮河之首,集各地商贾贸易于一处,于是货物流转如轮,成为当今最热闹的物流集散地之一。
    由于爵君的食给供养都从这些商家贸易中抽收的赋税所得而来,光这份富财便如水般滔滔涌涌,其住所待遇更尽显奢华,食用精致无度。
    此时的卫怀君适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站在屋庭门前漠然出神。三月的风扬起他阔大的衣袍,那衣边袖口处绣缀着的宝绿绸口上的银丝便如水般荡荡漾漾。
    光是这一件袍衣的价值,便已抵得上一个殷实的六口之家三年的用度。
    只是,他却从来不曾显得对身上衣饰物有任何爱惜之意。卫国濮阳的姬氏③,虽失了国势却依然不减半点侈奢,从日常用度衣着,饮食仪式无不尽力,无不以君主的格调标准。只不过,如今名为城主的他,却早已没有了君权之威可言,民众望过来的眼神,除了礼数性的恭敬外,更多的,只是羡慕。
    是羡慕他自小生在这样金衣玉食的环境,无需忧虑柴米不必经风雨打吗?还是羡慕他小小年纪的城主却有卫荥这样的大夫帮着打理着城中治理,才使得他可以终日无所事事高枕无忧?
    不过外人从来看到的只是外在的表象。在人前的一身光鲜,其背后的苦涩生酸却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估计没有人料到,他其实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
    正如此时,吕家那孩子领着一群衣衫朴旧的大小娃娃,呼啸着从街巷那边窜出来:“我们赢罗,我们赢罗!”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充实自由、与小伙伴间的打闹嘻笑,却是他怎么也不曾能领略的快乐。
    他确实很羡慕,由衷的羡慕,甚至有过一丝巟唐的念头:我若是那群孩子当中之一,该有多好。
    吕纬纬站在一处土堆上,居高临下,左右顾盼,得意洋洋:“怎么样?手下败将该是缴纳贡钱来了。”
    卫荥的小儿子卫英,带着十来个贵族子弟,垂头丧气的跟着过来。
    早已有稍大点的孩子过去,将他手中的细币一把搜了过去。
    卫英仍自有些不甘,愤愤然:“你耍诡计!”
    吕纬纬“噗”的一声,极为不屑:“兵者,诡也。你常在学堂上课,夫子没跟你讲过吗?况且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自己技不如人,还赖什么别人比你聪明。”
    她原本并不喜欢跟这么一群小屁孩儿玩这种没智力的蛮撞游戏,不过凑巧经过,遇着贵族的子弟纠集了一帮孩子玩耍,平民这队正好缺了一人,于是卫英便顺口将她叫上了。
    吕纬纬不肯,她好不容易找机会甩了身后一大堆吕承宗硬塞给她的保镖,正要好好享受一个人安静时光,那里肯理会他。
    卫英道:“管你玩不玩,若是你们这一队输了,就得让我们轮番在头上叮个暴捶,不玩的也要叮。”
    卫英比她大得几岁,个头却比同龄人还要高出一个头,身架壮实,常好与玩童打斗。只因其父的原因,自然无哪位家长敢去投诉他,于是越发好斗,俨然成为当地孩儿一霸。他说的话,小孩儿们向来无人敢违。
    吕纬纬却不怕他。
    摆明了要欺负小孩子是不?
    “要我玩也行,但得让我做这队的指挥头领。另外,打仗什么的,彩头得图个新鲜才好玩。赢的一方奖励需要改一改。”
    那平民队伍的小头儿叫牛毛,他却不乐意了:凭什么你这小家伙做首领!大伙都不服!
    吕纬纬一听他名字就忍不住暗地偷笑,心想他父母怎么会给你起这样的名字?古人可特别得很。私下揣测他父亲以上几辈祖宗名字,又联想等到他有儿子时该起个啥名字,莫不是牛芒牛虱?越想越觉得欢乐。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有个小名叫小猪的,哥俩其实半斤八两,也没什么好笑的。
    牛毛坚决不同意。认得他比自己小得太多,人矮腿短跑得不快,除了是生在有钱人家的孩子外,别无所长。若不是自己一方人数不够还不乐意让他加入呢,竟然还想做首领?
    其他小孩也跟着吵吵嚷嚷的。
    吕纬纬见状,便道:“你们每次和卫英玩,十次有八九是输的,这次如果大伙听我的,我们就能赢”见众人不信的模样,就加上一把诱惑:“赢了的话,我们能从卫英那赚一串子钱。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我另外再给大伙每人一个钿。”
    穷人家孩子谁曾有过钱呀,一个钿能买个鸡蛋了。于是又欣然同意了。
    果然是有钱就好使啊!
    卫英与几名同龄好友一旁低声商量、高声说笑,绝不相信这比自己小六岁的小娃儿领队能赢了自己。
    吕纬纬心中暗笑,这种小孩子儿的打仗游戏她虽然从没玩过,但以她熟读过的兵书兵略,只稍加以运用,要胜他那是绰绰有余。
    兵者,诡道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变化无穷无常!
    卫英的队伍,不到半个时辰内,就被吕纬纬的队伍击溃。
    卫英不甘,要求重来。
    输赢的条件再押上一倍。
    吕纬纬欣然接受,双方各自摆阵设谋。
    这回卫英是学了乖,不敢再有轻敌之态,却依然不敌再次败阵。
    平民子弟鲜有赢得这么干脆利落的,如此一连三局下来,皆是大胜。
    于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吕纬纬走下土坡,来到卫英面前:“怎么样?我的手下败将,你可服了?”
    卫英气哼哼的,面子有些放不开,怎么也不能接受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娃娃赢了自己。可事实明明摆在眼前,要想耍赖那便是受人耻笑了。
    吕纬纬察颜观色,知他小孩子的心理,于是给他下个台阶:“我今天能赢你,不过是仗着些运气,并不代表我总能赢,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你还有机会的。”
    话刚落下,便听远处有人轻声笑道:“这孩子当真有意思得紧。”
    回头一看,远远的那棵老榕树下,一名白衣少年正骑坐在一匹四蹄如雪的白马上,神态雍荣,如清风拂岗明月照湖,模样更是一副难以笔墨描摹形容的俊美。
    那双乌若墨玉般的眸子正将望过来,深漆漆的似无底之洞,又如寒星飞掠,实教人难以揣测。吕纬纬听到自己的心脏无由来的怦地一声声跳起来。
    明明正日当午,他却偏如一道雪亮的光般耀眼夺目,似乎这阳光跟他一比,也都失了颜色。
    一向自傲的吕纬纬不由地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世间怎么会这样美貌的少年,何其绰绰身影风华绝代!那仪容,那气势,令人既生敬又令人畏惧,如同隔绝着崔灿星河遥不可及的银宫玉殿,于云寒霞光之处逼人眼眉,让人自觉仅配俯拜而不敢瞻望。
    他笑容淡淡,如月晕朦胧,低头跟立在树下的随从说了句什么,那人便举步过来,朝她招手道:“喂!小孩,你过来。”
    这一句叫喝,令原本花痴到垂涎至唇角的吕纬纬瞬时惊醒过来。
    原来那树下还有十数名衣着各色的人物环伺其左右,只不过都已是下马待地而立,似乎这少年地位甚高,不敢在他面前骑马。
    傲气一下又回来了,她挺了挺脊粱,扁扁嘴,并不理会对方。
    卫英却叫道:“干嘛要我们过去,你若要有事问,怎么不客气上来请教?”
    那侍者怒,瞪了他一眼,正要发作。
    白衣公子却灿然一笑。
    真真如若罕昙初胎,梨花满树盛开,雪瓣叠叠,千层繁纷。。。。
    却见他笑容倏地收敛,突然扬鞭,刷的一声,拉起马头纵跃,从那随从头上飞身而过,闪电般直冲着两小孩子奔扑过来!
    吕纬纬大惊,事发过于突然,那马匹来势极速,呼息间已经到了身前,想要闪避业是来不及了!眼见马蹄高高扬起,正要堪堪踏落!
    却,就在这呼吸倾俄间,被稳稳地固牢定,凝悬在头顶上方!
    白衣少年的脸,从马鬓后缓缓探出来,眸光深长地扫了两人一眼,旋即作笑:“好胆量!好义勇!”
    拍了拍马颈,那马蹄这才嗒的一声,轻轻落地。
    他目光自卫英扫到吕纬纬,再从吕纬纬扫到卫英。
    吕纬纬才发现,卫英半边身子倚挡在自己前侧,右手前伸却是阻挡的姿势。
    原来他第一时间的反应竟是要掩护比自己幼小的伙伴!
    吕纬纬好生感动,继而大是气恼。
    这人,太放肆!竟以人命相嬉!
    ——————
    ①公元前346年,卫侯十六年,卫成侯自贬侯爵。
    ②嗣君五年(前320年),卫国自贬爵号为君。
    ③卫国是周室之后,邑国封号是周文王幼子康叔,因而姓姬,不是姓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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