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入夜涨春池,鹅黄新蕾绽柳枝。双燕呢喃掠水过,一帘幽梦起涟漪。闺阁诗就是这样诞生的吧。足不出户,四时景色皆入眼。
两株丁香花开在假山旁。
缇萦走进了那个院子,有一个小二层的房子,秦砖小瓦,一溜瓦当成心型,刻了花纹。一株巨大的垂柳生长在东院墙边,为什么会有人在内院落里种柳树呢?有哪个大富贵的人家植这样的树种,把思乡的情表达得如此直接暴露?除了隋代有个皇帝酷爱垂柳,遍植柳树,还有一位地方官在城中行道植这种树,哪知不仅树不能成活,还落下了笑柄,堂堂须眉男子,偏偏要亲爱一种树叫垂柳,大凡男子必须坚挺昂首,垂字是个忌讳。但女子的院落里这种树,缇萦不得其解。
缇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就上了二层,东边的屋子,雕刻着喜雀登枝梅花傲雪木刻的对开门,一推,暗香袭人。一张红木的美人靠泛着朱红油漆亮亮的光泽。里屋小巧雕花的红木梳妆台,玻璃镜面成鹅蛋形状。缇萦坐在圆凳上,四周那么静,鸟叫也没有,屋里空无一人。缇萦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她用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俏脸,这张脸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仔细看了。自从行走他乡,在外,她是一名羁客位子旅,且不知行程,不问归期。她住的屋子里没有这样的镜子,即使有,她真的忘了照见自己。
好像镜子里的人也有些陌生了,她努力地扯扯嘴角,告诉自己笑一笑,笑一笑就开心了。笑一笑并不难,但对于她却是有些吃力,她试了几次,这一次成功了,嘴角弯弯,眉毛弯弯。她对自己说,这样就是不错的,现在生活安定了,工作也是自己喜欢的。只是伍儿与自己有多久不见了,伍儿只比自己小三岁,一直来像自己的影子一样不离。可是,王道石大人对自己的视而不见真的让她很尴尬,她也是一个有自尊的人,自谋生路,然后再去见伍儿也不迟。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知府,他的府邸会是怎样的呢?伍儿知道缇萦的心事,可是她并不造成缇萦把心意放在一个太过于悬殊的男子身上。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子不会在王知府面前提自己一个字的,一定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看到了它,月白的一叠丝质绣花衫子。她数了数,有18件之多。一件比一件大一些。她把最上面的一件拿起来比划,差不多是自己的身量。折痕是新鲜的,没有穿过。
每件衫子上绣着同一款花色,菖蒲草。这种草在楚江是那么熟悉。每当端午家家户户会买几根菖蒲草挂上门上避邪。而缇萦独爱它清香的气息,闻一闻有太阳的气息,更有水的气息。没错,是家乡的气息。
似乎没人知道缇萦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梳妆盒里的一枚景泰蓝簪子,簪子的一头缠枝上两朵小月季。这两朵小月季像两人羞涩又调皮的少女。她管不住伸向她的手,她把簪子放到了斜襟的袋中。走下了楼。
转出小二层楼,远远的见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立在一道围墙的拐弯处,聊得很投入。墙上爬满了藤,地上也是荒芜的,砖缝里一律长满寸余的青苔。
欧阳美食私人坊顾客盈门。七少爷给家里要了两个豪华大包。一大家按老少长幼落座。老爷子坐在龙首位置,服务生背着一只手,脸上堆笑的一一给他们布台。服务生走到老爷子面前问,要不要来点南方的杨梅酒,一小杯。老爷子客气的说,好啊,客随主便。
服务生笑着说,今天卢老爷子及众家眷是主,是我们的上帝。我们十个服务生供你们驱遣。
冷菜,热菜,甜点,汤类,点子到人。一场体面现代的餐饮正在一一呈现。
卢老爷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杯杨梅酒,似乎一杯下肚并没有醉的迹像。有酒话说,能喝,代表你行。喝得多,代表你不老。卢老爷暗地里十分想证明一下自己行到什么地步,但开不了口。
却是这时,伍儿端了酒杯增进了门,她是来祝酒的,她一进来,春风似乎也跟进来了,笑声装满了整个包厢。可是,当伍儿站在卢老爷子面前时,老爷子惊呆了。有些摇晃。七爷最得老爷子喜欢,坐在他左手边,立马扶住了他。
七爷自然知道爹地为什么这么激动,自打他第一次进入这家私人美食坊,他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伍儿与他们卢福利费里的女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在卢宅,有一个女人她的叹息像春天的茶花,大而沉重。
只是,这个女人不愿意与他们一志迎神日出游,她说身体不适,风吹了头会疼。老爷本来也是不想出来的,但既然她要一个自由的空间,他只能出来了。
很快大老婆,二姨太全看出来了,这个女孩跟八姨太就是一个模子啊。
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六姨太、七姨太在另一个包厢,不知道她们看到会是什么想法。
卢老爷很快就释然了,他谢谢伍儿的酒菜,并说这是数年来迎神日最完美的一次家宴。卢老爷子坐下来后,七爷代表全家也敬了酒。
二姨太对三姨太耳语说,你看看现在的女孩多好啊,她们有自己的事业,一样可以经商,一样可以与男人平起平坐。我们太落伍了,像向日葵一样围着这个老头子,整天还不敢越雷池半步,对老头子恭恭敬敬的,同样是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三姨太说,你啊,就是得陇望蜀,当年听说你也是哭着喊着要进卢宅的哦。
二姨太说,你啊,有本事不要狐媚哄老头子呵。两个人笑起来了。
伍儿很快就转了出去。
早已有重孙子说,爷爷,这个亲好像我们八姨呵,眼睛像,鼻子像,声音也好好像哦。
一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却只字不敢提。以府里儿姨太的心性,卢老师这辈子是不要想吃这块天鹅肉了。卢老爷子把她当一只宠物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