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健饮了一口茶,悠悠地道:“就让你这么走了,万一流风阁真的倒了,你答应给我的宝贝,又上哪儿找去呀喂!”
“那么,你待如何?”东方谦一字一句地问。
肖健笑意盈盈,眉眼弯弯,笑得纯良无害:“自然与你同去!”
“什么?!”东方谦愕然。
小李子一看主鸿扯住了她,深邃的目光紧紧盯住她,魅惑般地吐出两个字:“不够!”说着手上用力,顺势压低她的一眼,笑容更是灿烂:“东方,我要和你一起回去。怎么,不愿意?”
东方谦脸色一沉:“你开什么玩笑?”
肖健轻笑一声,摇摇头,缓步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丹凤眼中光芒闪烁:“你以为我是开玩笑?”
东方谦冷笑:“如今,别说流风阁正有一场恶战等着,就是这回去的路上,只怕也有凶险无数。你确定要与我同去?”
肖健微笑,点头。
他神情泰然,从容淡定,东方谦一怔之下,不由脱口问道:“为什么?”
“如果我说是……”肖健故意迟疑了一下,“为了寻龙玉呢?”
东方谦拧眉:“你也想要宝藏?”
“是!”肖健忽然笑得有些奸诈,“我正是想要这闹得天下大乱的宝藏!”
东方谦紧紧地盯住他,手中的扇子握紧了。然而,渐渐地,他的神情松懈下来,脸上也微微有了笑意,扇子动了动,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肖健微笑不动,只是任他看个够。
终于,东方谦缓缓地道:“我先前似乎说过,你是个好人。”
肖健摸摸鼻子,撇撇嘴:“好像是。”
“可是,你要知道,能够拯救天下的,通常不是好人。”
“也许。”
“那你还要做?”
“要做。”
东方谦凝视着肖健,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于欣赏的神色:“好!不过,我还是要说,我没有寻龙玉。”
“这个问题么,以后再说也不妨。”肖健漫不经心地道。
东方谦点点头:“那么今晚启程?”
“不,今晚太过仓促。”肖健认真道,“倘若你信得过我,容我先去安排,明天一早,一定让你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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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众人散去,云梦仍然端坐不动。
肖健不以为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他仿佛已经这样等待了一整天,甚至更长久。四目相对,彼此都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景鹤会觉得这一天的疲劳,在看他一眼,转头注视手边那杯热气袅袅的香茶,幽幽地道:“是,我知道你绝不是为了宝藏。那是为了什么?”
他也去看那杯茶,笑得有些恍惚:“你知道,我没有多少时日了。所以,乘着还有些时间,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就是这样。”
她微微一动:“有意义的事?”
“寻龙玉重现江湖,这绝对不会仅是一句流言那么简单。你不觉得吗?这场斗争,我始终觉得,并不像是只冲着流风阁来的。有什么人,想搅乱这江湖吧?江湖一乱,受苦的只是无辜者。”
肖健略略垂着头,因为没有出门,头发也没有束,一绺长发随意地垂在颊边。墨发乌黑,更衬得脸色苍白,黑与白的对比,强烈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偏头看了一眼,立刻又移开目光:“这些受苦的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肖健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关系,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苍生何罪?”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语调,缓缓地道:“你知道,天启如今的这位皇上,并算不得什么明君。虽然如此,现在却还不是改朝换代的时机。”
“改朝换代?”云梦有一丝动容,“你是说,这散播宝藏流言的人,是想要改朝换代?”
他摇摇头,沉吟道:“我不能肯定。但如果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一定要阻止。”
“阻止?就凭你?”云梦冷笑,不看他。其实,她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担忧多于嘲讽。
肖健明亮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如今这天下,虽然民有疾苦,但还不至于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只要朝廷有所作为,天启中兴,指日可待。现在的太子,虽然对权谋之事有些狠辣,但却的确有治国之才。所以,这天下,现在还不能乱!”
“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实在太过微弱。但不试一试,我却不甘心!”
最后一句,语气坚定,掷地有声。云梦一愣,只听肖健又道:“我知道,这件事,我未必能做成,但是我想,有时候,人去做一件事,不一定要那么在乎结局。就像,每个人都会死,但是,我们更注重的,却是活着的时候。你说,对不对?”
云梦心中震动,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人,更注重的,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吗?倘若这样说的话,她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除了杀人,又还做过些什么?
她只顾出神,没有注意到肖健看她的目光中夹杂了许多别样的情绪,既有温柔怜爱,又有不忍与难舍。他看了一会儿,转开目光,幽幽地道:“此去流风阁,没有十日恐怕不能到达,前途难料。其实你我萍水相逢,那日救你,不过一念之兴。至于什么救命之恩的话,你,大可不必再放在心上……”
云梦蓦然回神,紧紧盯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舍,有些艰难地道:“你……还是,不要跟去了……”说完这话,肖健顿时觉不动地看了他许久,忽然冷笑道:“你好像忘了我说过什么。”
他可是每当到了这个时刻,心里总会有一瞬间的兴奋与期待。她不知道这是人类在恋爱中最正常不语不发。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她悠悠地说出这一句,随即端起茶杯,闲闲地抿了一口,“既然你不让我跟去,那我不如现在就取了你性命。”
“别人欠我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还要坐等你来回流风阁么?”她摇头,目光中有了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竟然,有些像他,“我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