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抚琴的女子玉指如飞,在弦上急速跳跃拨弄着,然,她的目光却越过风舒玄,望向江中随波而荡的乌篷船。
乌篷船上,牧渊与景少洵一边小酌,一边听曲,忽地,牧渊倒酒的手微微一顿,望向船头女子,疑道:“琴声似乎有了变化。”
景少洵耳廓微动,淡淡道:“怕是因为玄。”
“莫非是折服于玄兄的风采?”牧渊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打趣道。
“琴声虽有变化,可暗隐杀伐激越之意,断不可能是折服于玄的风采。”景少洵意味深长地一笑,“渊兄虽然精于易容之术,却是忽略了一点,便是那女子可不是一般女子,若非如此,又怎担得起”九霄凤命“的命格。”
“九霄凤命?”难道千色便是黎氏大小姐——黎纾?牧渊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忡愣,吃惊地扭头,正迎上洵幽深的目光。自茶楼遇见洵的第一眼,他便深深为洵所折服,在洵的身上总有一种可以牵人心神的魅力华彩,那淡漠如风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只有与之接触后才会深刻地体味到。
景少洵笑着走上船头,目光在远处大船上梭巡一番。“其实依渊你的才智在我要你去查时便应该猜到千色的身份,只是你太过相信于我与玄。难道你不怕我与玄只是利用你?”
“洵兄总是能一语中的。”牧渊慢慢地站起来,又慢悠悠地走到景少洵身边。“其实不是不怕,只是,对于值得敬佩的人,我甘愿如此。这与男女之情虽然有所不同,但大抵也是相似的,飞蛾扑火虽看似惨烈,但亦有飞蛾的乐趣。”
景少洵一怔,随后发出一声轻笑,他果然没有看错牧渊。此时曲调渐急,已不复方才的缠绵熏然,琴弦也愈挑愈高,铮然一声,弦断灯灭。
牧渊与景少洵不约而同地望向大船,锦灯重新燃起,女子却已换做他人。虽还是方才的琴曲,可听着却不如方才那般惬意,勾人心魄。
“千色姑娘怎走得如此匆忙?”景少洵的声音并不大,可依然清晰地传至每个人的耳中。
一语惊动了旁边许多船只,许多慕千色之名的公子俊杰纷纷回神,忙将船驶了过来,争相上船。
风舒玄脸色阴郁,眸光却比脸色更为阴郁。就在方才,当整条大船陷于黑暗时,他明显感到身边似有一股无形的真气拂过,速度极快。这便是千色的实力,果然不容人小觑。看着舱内珠帘后众女子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影,便运起内力欲闪入船舱,却被闪身而出的锦琴挡在船舱入口处。他挑了挑眉,犀利的眼波从锦琴脸上缓缓扫过:这悍妇,敢挡他的路?
“请公子照规矩来。”锦琴冷淡的声音和着江风轻轻飘散出去,顿时摄住了许多争先上船的公子才俊。
风舒玄极力压制着心内的怒气,冷哼一声,学着其他人那样在一旁婢女手捧的竹筒内抽取一只竹制短签。
看着手中短签,他竟是低低笑出了声。短签上书:小犊恋留田埂上,孤星横贯月空中。谜底是一花名。这谜题正是去岁与鸢淑和洵在青宁澜水河赏花灯时猜过的。可就在一瞬,他眸底深处很快又浮上些许无奈。谜底是什么,他竟是忘了。
他低叹一声:自己还真不是个动脑子的人。正焦急时,忽听得江面上一书生摇头晃脑地吟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诗句,遂想了想,便蘸墨写下“牡丹”二字碰碰运气。
锦琴看了一眼那谜底,冲风舒玄冷声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风舒玄微微一怔,似乎看到她眼中的不悦,只是那不悦的神情很快便被一种奇怪的神情代替,来不及他捕捉,便消失无踪。遂也懒于探究,便向前行了几步。
又有一位婢女笑着走到他面前,手中托盘上置着酒壶以及酒杯。
秋露白?
风舒玄眼底闪耀着波光,如同婢女手中的不是美酒而是美人。
婢女看着风舒玄夺人心魂的美眸,颊边飞上两抹红霞,娇声细语地提醒:“公子请。”
风舒玄回神,也不用婢女斟酒,自顾提起酒壶,仰头便要灌下,只觉眼前银光乍泄,竟是一枚银针擦着酒壶飞来。面色大惊,赶忙旋身躲避。
“悍妇,真真是怕了你。”风舒玄看着酒壶完好无损,松了口气,随后仰首饮了一口酒,赞道:“果然是好酒!”
“贼子!这样饮酒可是不作数的!”锦琴着恼,又是一枚银针射出,随之身形一掠来到了风舒玄身前,便欲夺风舒玄手中的酒壶。
风舒玄凤眸一眯,一手护着酒壶,另一只手却借势攀上了锦琴的纤腰,一用力,锦琴跌入他的怀中。他有意逗她,手臂微微用力,笑容却越发暧昧:“你说这酒要怎么喝才作数?”
锦琴唇角微挑,牵出一抹明艳的浅笑,手却就势扯住他随风飘荡的墨发,亦是微微用了力,冷声道:“想知道,就先放手!”
风舒玄眉头紧蹙,却不甘心,“你先放!”
“不!”
“你——”风舒玄恨得牙痒,愤愤地看着锦琴,双眸几欲喷出火花。
乌篷船上传来一阵低笑,牧渊指着远处大船上姿势暧昧的两人,打趣道:“玄兄倒是好兴致。”
“玄此时怕已经招架不住,被人扯住头发的滋味可不好受。”景少洵的声音波澜不惊,好像并不关心风舒玄。忽然他目光一沉,远处,一袭暗青色锦衣的莫多几乎与浓如墨色的夜色融为一体,他穿梭在一条条船之间,敏捷如苍鹰,一起一落间,已经越过七八条船,向着雕花大船的三层掠去。
景少洵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身影,脑中急速飞转,莫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也为千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