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蔚蓝的大海,远远地与天相接。白色的海鸥欢快的歌唱者,时而低飞、时而高翔。近处是金色的沙滩,不知道因为是旅游淡季还是怎样,沙滩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顾雪夏回身,“没什么。”然后朝厉景行走了过去,从他身边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准备收拾一下。刚拉开衣柜的门,另一边的门也被拉开。
顾雪夏不解地看着正把一件外套挂进衣柜的厉景行。
“怎么了?”厉景行问。
“我们……我们要睡在一个房间里吗?”
“这家酒店都是会员制,每个会员想要多预定房间的话需要提前一年预定。”说话间又挂好一件衣服。
顾雪夏抿着唇,收回视线,看着自己这边还空空的衣柜。
“你要慢慢学会适应,这种情况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
“适应什么?”想都没想脱口问道,话一出口,顾雪夏就后悔了,适应什么不是很清楚吗,自己非得去讨尴尬。
“适应我睡在你身边。”厉景行拿起一件衬衣,冲着顾雪夏笑语,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
顾雪夏再没说话,安静地收拾起来。
晚上。顾雪夏看了一会儿书,然后早早洗漱完就睡了。然而一如第一次一般,一想到这张床上待会儿还有一个人要躺下,身体就僵硬不已,怎么困也不敢睡着。努力地想要留住最后一点意识,然而婚礼以及接踵而至的十几个小时的旅途,真的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在厉景行休息之前,顾雪夏抵不住沉沉的倦意,睡着了。
快凌晨了,厉景行关掉电脑回卧室。
床上的她还是占着小小的一个空间,小到感觉她翻个身就会掉下床去。厉景行解下手表,躺下,关灯。身旁传来轻微均匀呼吸声,厉景行莫名觉得心底一片安宁,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躺下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套房会客厅里的钟的短针指到了三的位置。床上的男人微微皱皱眉,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最后厉景行从梦中转醒。月色正好,屋子里的一切都显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在看到怀里那个熟睡着、像小猫一样乖顺的女人的瞬间,厉景行顿时清醒。一看,才发现两个人都从床的两边睡到了中间。
正准备要推开她的时候,睡梦中的她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小巴。”还是小爸?
厉景行握住她环在自己腰的手,正要强行拿开的时候。原本睡得正香的顾雪夏皱了皱眉,嘴巴委屈地撇撇,然后顺势往他身上蹭蹭,“苏楠……”厉景行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松开了她的手腕。
看着现在像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他的顾雪夏,厉景行不由怀疑,这女人是同性恋吗?
最后就这么任她抱着,将就着继续睡了过去。
清晨的海风有些凉,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水蓝色的薄纱窗帘轻轻漾开。不知是冷着了,还是被窗外微弱的光线晃醒了。原本安睡的男人悠悠睁开眼,醒来才发现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屋子里一片安静,厉景行疑惑着起了床。
在套房里找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见着。经过客厅的阳台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外面,只是一眼,然而视线却再也无法移开了。
太阳还没有出来,外面还是灰沉沉的,海是灰的、云是灰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就在那灰色的海水里,一个女人面朝大海站着,海水没到她的膝弯。
安静地注视着海天相接的地方,及腰的长发被海风吹起,像飘扬的丝绸,也像随时会随风而去的青烟。女人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深蓝色裙子,身上裹了一条灰色的披肩,站在广阔的大海面前,显得她更加纤瘦。
厉景行不自觉地走到栏杆边,骨节分明的双手搭在冰凉的栏杆上,下意识地握紧,就连呼吸都放慢了。
那纤瘦的女人,像是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了这让人觉得压抑的灰暗,明明那么孤独、那么纤瘦,就像是处在绝望的边缘,却又矛盾地让人想到了希望。而且是那么迫切、那么渴望地希望。就像是……靠血为生的玫瑰,凄厉而娇美,那么绝望,却又那么渴望活下去。
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橙红色的光芒,先是一丝一缕,然后快速地堆积,越来越多,没一会儿,初阳从海面冒了出来。朝霞洒满了整片海,驱散了所有的灰暗,一切又有了色彩。那海水的女人也身处在灿烂的霞光之中。只见她一只手松开身上的披肩,稍稍抬起一点。忽而一阵风从她身后吹来,那海藻般的长发再次被扬起,那披风也一下被卷走,飞向远处。那风大得好像连她也会被吹走。
厉景行只觉胸口一紧,一句“小心”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却被仅剩的一点理智压了回去。
待太阳完全升出海面的时候,那个女人才慢慢转身……
清晨的海水是冰凉的,顾雪夏迈开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腿,往岸上走去。回身的时候,不知为何朝着自己的住的地方看了一眼。视线在触及到那个站在阳台上的男人的时候,微微一怔。而后冲他浅浅笑笑,像是熟悉到只需要一个眼神,而事实却是陌生到只有一个眼神。
因为只有一眼,她没有看到男人脸上错愕、惊异的表情,更没有注意到那拎着相机颓然垂下的手臂。
顾雪夏垂下视线继续往前走。海水滑过小腿,传来阵阵刺痛的麻意,将血液里所有的倦意统统驱散。果然,越是冰凉,越是容易让人保持清醒。
无论海水,还是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