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夏坐在一间休息里,孤孤单单地,看着那如雪蝶的羽毛,愣愣出神。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约定好的那样平稳地进行着。没有意外,也没有玩笑,她和厉景行真的结婚了。然而……视线落在地板上的影子的时候,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悲凉。别人的婚礼都是欢声笑语一片,而她,却只有自己陪着自己感受着走进教堂前的紧张和无措以及压制不住的凉意。
凌菲已经订婚了,不能当伴娘。而且,凌大小姐因为她没有早点跟她说自己要和厉景行结婚的消息,到现在还在生她的气呢。而那个说好待她婚纱及地,必短裙相配的人,现在想必也不愿见她吧。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和苏楠争吵的画面。想来她还在生气吧,要是换成自己,怕也是气得不行吧。前两天听厉景行说她去找他了,但是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也是,厉景行是什么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说动。
厉景行问过她需不需要一个伴娘,他可以帮她找一个。但是她果断拒绝了。没有就没有,何必将就。
扭头看向身旁的镜子,有些呆愣的目光慢慢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厉景行的秘书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性微笑。
“顾……厉太太,婚礼快开始了,我来接您出去。”
“好的。”顾雪夏瞬间收拾好情绪,回头的时候嫣然一笑,然后拎起裙摆站了起来。
高大的礼堂大门徐徐打开。顾雪夏拿着捧花,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蓝色的氢气球、红色玫瑰、雪白的婚纱、以及长长的红色地毯,所有的一切,都是曾经幻想过的模样。
然而,在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的路上,却没有人陪着她,没有父亲的手臂、没有苏楠的祝福,就连站在红毯那头的人也只是一个交易对象。这一切都在向她昭示着,这必将是一段不幸的婚姻。
然而,她却没有了退路。到了今天,哪怕她现在死在这红毯之上,她也只能看着前面十字架上的耶稣,无法回头了。
隆重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在教堂里回响,那么幸福的旋律。然而当自己的手被那个也如她一般带着假面生活的男人握住之后,这幸福的旋律渐渐消失。
并肩而立,神父开始宣读誓词。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共喜走天路,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
“顾雪夏,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毫不迟疑。
“厉景行,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做证?”神父问观礼席上的众人。
“愿意。”异口同声,然而在这声音里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只属于她的,如果真要找一个的话,也就只有凌菲了。观礼席坐得满满的,新娘父母坐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然后是宣誓,顾雪夏看着面前十字架上的耶稣,机械地念出这世间原本最美的诺言。
看吧,所谓的终身大事,也不过是三个字而已。
交换完戒指。
“圣父圣子圣灵在上,保佑你们,祝福你们,赐予你们洪恩;你们将生死与共,阿门。我主洪恩与你们同在。”
顾雪夏和厉景行转过身面对面,两个人都面带微笑。只是这份笑意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已见证你们互相发誓爱对方,我感到万分喜悦向在坐各位宣布你们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看着厉景行凑近的脸,顾雪夏一下想起了那垃圾桶里的宝蓝色手帕,脸色不由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是厉景行却比她快一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不容拒绝地吻住她的唇。
“啪啪啪——”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
从头凉到脚的感觉说的就是现在的她吧,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对她嫌弃不已,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她,也许明天早上,这一个画面就会出现各大报纸的头版上。一想到这里,顾雪夏觉得胃里又开始隐隐泛酸。
繁杂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了。
厉景行被一群人围着,听着那些祝福恭喜的话。而顾雪夏则被凌菲拉到了一边。
“雪夏,你为什么会突然嫁给厉景行那个家伙?他是不是逼你什么了?!我一看到新娘是你的时候就想找你问个清楚,但是信磊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一直拦着我!”神色满是担心和焦急。
闻言,顾雪夏只是浅浅一笑,“没有。你别乱想。”柔声安慰着。
“我跟你说正经的!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跟一个刚刚知道名字的男人结婚呢!”不依不饶。跟顾雪夏四年同学,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她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也不能说服她。但是她不是一直想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过一辈子吗?沈慕雅的事她绝对是知道的,那为什么又会跟厉景行结婚呢?
“凌菲,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语气再是平静不过,听不出一丝悲伤,或者无奈。
凌菲仍旧不太相信,直直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似是在斟酌字句,过了片刻才道:“雪夏,我和苏楠一样,只是怕你不幸福。”言辞之间带着点点恳求和酸意。
一向大大咧咧的凌菲突然这么感性,顾雪夏也不由愣了愣。胸腔里的温暖一波一波地荡漾开去。
“凌菲,你是我的朋友。对于我来说你是和苏楠一样的朋友。”
一阵微风过,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凌菲,顾雪夏先是一怔,而后目光温柔浅浅一笑。
“顾雪夏,你这个大笨蛋!”凌菲一抬头边哭边骂。
“厉景行那么有钱,你怎么不要求一个世纪婚礼啊,而且伴娘都没有一个!?苏楠到底死去哪儿了!?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就嫁给他呢!?太便宜他了!你个笨蛋!”凌菲忿忿不平,与其说是在和顾雪夏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眼泪扑簌簌地掉。
看她哭得一塌糊涂,顾雪夏反而笑了出来。
“好了,你不要哭了,不然待会儿齐信磊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耐心地安慰道。
“雪夏,要是厉景行敢对你不好,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去!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要是他对你不好,我绝对不会客气的!”横臂擦擦眼泪,信誓旦旦。
“这是要对谁不客气?”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随即腰上微微一沉,一只手熟练地揽在她的腰。
“就是你!你要是敢对雪夏不好,我一定会跟你不客气的!”凌菲理直气壮道。本来还想说以后也不许再见沈慕雅了,但是现在提这个名字难免尴尬,于是只好咽了回去。
厉景行只是置以一笑,然后稍稍低头,看着怀里的顾雪夏,
“该去机场了。还有什么话等到了那边电话再聊?”征求着她的意见。
“嗯。”顾雪夏点点头。转过头正要跟凌菲告别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讶地看着厉景行。
“凌菲,我们先走了。我到了那边再跟你电话联络。”
“嗯?啊!好。”凌菲猛然回神,也不知道顾雪夏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应道。
远远地看到齐信磊走了过来,顾雪夏跟厉景行一起朝着教堂外走去。走出一段路,隐约听到凌菲激动的声音。
“信磊,厉景行竟然会征求别人的意见呢?你见过吗?你见过吗?……”
而相携离开的两个人虽然都听到了,但都置若罔闻,脸色如常。
直到她和厉景行坐上去机场的车时,苏楠都没有出现。看着车窗外那些祝福的笑脸,顾雪夏只觉得心里更空,那庄重的婚礼中,教父少了一句话,那就是他应该要问“谁把新娘嫁给了新郎?”然而这次却把这句话省了,因为回答这句话的人——是新娘的父亲。
“她自愿嫁给他,带着父母的祝福。”
这句话要说出来,该是多么讽刺。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顾雪夏拿出来一看,是苏楠,赶紧摁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沉默。
“苏楠?”
“雪夏……要是跟他过得不开心了,随时离开,后果我陪着你一起担。”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嗯。”顾雪夏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应道,眼眶微微发热。
“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说一句话。雪夏,你不是自愿嫁给他,但是还是带着我的祝福。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她自愿嫁给她,带着父母的祝福。”
“你不是自愿嫁给他,但是带着我的祝福……”
眼泪一下滚落,顾雪夏赶忙别过脸去,不想让身旁的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红色跑车跟在他们后面,那驾驶座的人不是苏楠还能有谁。
“停车!停车!”顾雪夏大声道。
“怎么了?”厉景行坐直身体。
“苏楠在后面,快停车!”泪光盈盈。
“停车。”厉景行沉声道。
黑色宾利靠边停下,刚停稳顾雪夏就打开车门跑了下去。后面的红色跑车跟着也停了下来,苏楠下了车。
在看到她身上的礼裙的时候,顾雪夏再也忍不住了,泪流满面。
“苏楠~”最后一下扑进她怀里。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化妆去了,本来想着要当你美美的伴娘的,但是那个该死的假发弄得太久了,弄到一半我就跑了,结果一路狂飙还是迟了。”
顾雪夏松开她,看着她有些乱的短发,破涕为笑。毫不客气地伸手抓抓她的头发,
“没事,你什么样都很漂亮,尤其是穿裙子。”
“穿裙子一点不方便。”说着,苏楠皱着眉嫌弃地拉了拉裙角。一穿上裙子,她这个人就别扭不已。
这下顾雪夏笑得更开心了。
“你还笑!”
厉景行站在车门边,看着不远处两人,视线最后停在了那个刚刚和自己走进婚姻殿堂的女人身上。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题外话------
亲们,童童表示我又陷入取名的泥沼中爬不出来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