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晚上要早点回来,我有巨大的生日惊喜送给你。”季无忧临出门的时候,初见神神秘秘叮嘱。
季无忧迈出去的步子顿了顿,回想起认识初见的五年来,在他生日这天必备的一次比一次大的“惊喜”,内心情绪复杂纠结,既抗拒初见给她带来的各种无法预料的惊异,又期待初见专门为他所带来的感动喜悦。
待季无忧出门,初见便安排家仆们按照原先制定的计划行事,而自己却是全副武装起来,出门而去。
在初见的精心安排下,自两人认识后,季无忧每年的生日过法都是不同的。
第一年因着两人不算太熟,初见不敢太过放肆,便照着古人庆生的方式,每一步都是中规中矩,却在最后送上了自己特别的礼物,一整套豪宅、名车、美女的各色折纸图形,初见拿出自己在现代通过业余时间学习的有限的折纸技艺,苦心孤诣,得以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皆属男人最爱的三宝送给季无忧,尽管只是纸制品,初见却也毫无寒碜之感,原因很简单,初见那个时候还不是富婆,送不起真品,有假的看着也是不错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第二年因为彻底赖上季无忧了,初见胆子便大了,为了庆生不走寻常路,也为了追求独特热闹,初见亲自设计,指挥,监工,最后在季无忧生日这天,请他吃——火锅。初见依旧毫不脸红,下馆子吃的不好却贵,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她一寄生的米虫,钱财不多,如果想在富有的鬼杀大人面前撑场面,那就势必得奢侈挥霍得有意义,火锅多好啊!单单从造型看便能立即吸引眼球,并且味道独特鲜美,更主要的是想吃什么就加什么,还能想加多少就加多少,再大的胃,如此分量也足够填饱。
第三年因着是季无忧的十八岁成人礼,此时初见有钱了,花钱不手软了,便事事都花钱不抖手,该怎么奢侈的奢侈,该挥霍的挥霍,没半点心疼,是以有了季无忧热闹难忘的十八岁生日会。
第四年初见恰好在季无忧生日前一段时间遇上了同样周游列国的风倾舞,初见玩笑心思便起,和风倾舞商量一番,便在美容院的一处分院给季无忧庆生。这次的生日怕是季无忧十九年的人生中最惊悚难忘的一次生日,事前不知情的季无忧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满树桃花朵朵开,莺莺燕燕,各色美女对他倾心沉迷,纠缠不休。事后,季无忧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作为始作俑者的初见对此嘲笑得没心没肺,“美人凶猛如斯,冷漠的鬼杀大人也没Hold得住!”
今天是季无忧的二十岁生日,便是他是弱冠之日,初见自然是相当重视的,因为去年庆生得太过放肆,初见今年便收了玩笑的心思,而且古人的二十岁庆生毕竟是一个很严肃正经的礼仪。
初见身份不足,便越过给季无忧戴帽子这个项目,一心扑在设计一顿丰盛的晚宴之上,并且还策划着送季无忧一份大礼,是以安排好府中一切,她便匆匆出门。
初见现在所处是东黎与北滕交界处的边界小城,她外出的目的地,便是东黎与北滕交界的天然屏障——巨峰山九心十子峰。
传闻此处有一种名为冰蘭的天下奇花,此花一茎生花十朵,绝大部分是十朵花中必有一朵是没有花芯的,是以有个别名叫九心十子,只有极少数是十朵花皆有花芯并且花芯完整的。冰蘭除了长相神奇,用途也是神奇且多样的,其中神乎其神的一种便是武功高手吞服之后加以内力引导疏通,将它引入全身各处经脉血液,便能增强至少十年的功力。此花对于武功初学者,有事半功倍之效,而对于武功大成着,效用更是巨大,因为练武者往往修炼到越高的层次,进步的空间便越小,提升的时间相应耗费的也更多,此时若得到此花助益,飞跃便轻而易举了。是以,因着冰蘭的奇特功能,使之成了天下人觊觎追逐的对象,初见便是看上了它对武功提升的强大作用,一心想要为季无忧寻得。
当然,冰蘭奇特无比,获取便也就相当难了,因为它生长在巨峰山最高的一处峰顶,此峰因长有冰蘭而得名,是以命名为九心十子峰。此峰山势险峻为巨峰之首,常年积雪,千鸟绝迹,且有迷雾缭绕,就算有幸攀登到顶,也会被峰顶迷雾迷失方向,没有找到冰蘭却失了方向生生被困死在其中,或是在迷雾中一时不察失足跌落而致死。因此,普天之下,曾得到过冰蘭且有幸活着下山者,屈指可数。
初见早在将主意打在冰蘭身上之前,便做了获取冰蘭可能性的详细预测估算,得到的各项指标分析是成功和失败的结果对半,因着成功有一半的机会,初见便信心满满选择了此次计划。
初见原就喜欢攀岩,对于攀岩的各种技巧都熟练掌握了,而此时她身负颇强的武功,再加上她精心准备的各种攀岩装备,是以登上神玑大陆第一峰在她来说并不是不可能。
初见将全身都装饰成白色,往雪地里一站,根本发现不了她的身影。因为怕被同样是前去寻找冰蘭的人发现,而她一个小孩子,对方如果出于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将一切竞争对手扼杀在摇篮中的想法,她是很容易被先除之而后快。初见觉得这一趟雪山之行,是她两世为人里最冒险的一次举动,但是她并不畏惧,亦不后悔作此决定。
初见挑选的都是常人不会走,对她来说却更为容易的攀登之处,是以一路向上没有遇上任何一个同仁。费力半天,终于攀上了顶峰,初见长吁一口气,小坐休息,便拿出风倾舞给的罗盘,含上风倾舞给的药丸,凝神运气,走进茫茫大雾之中,迷雾中入眼可见皆是茫茫白色,初见开启六识,并不急躁冒进,而是心无旁骛,慢慢前行,一路向南,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走出迷雾。
初见仔细打量眼前清晰可见的场景,此处为山中一块平地,有如一个篮球场般大小,地上只有些许积雪,长着一些类似苔藓的绿色植物,环顾四周,初见惊讶地发现,只有这个平地所在空间是没有被迷雾笼罩的,而它的周围,皆是风吹不散的白色雾气,初见迷惑地望着这相当诡异的一幕,以她所学的高中地理知识,她自是解释不了眼前的这一现象的由来。
没来由的,初见觉得这地方恐怖惊悚,是以她立马四下寻找所谓的冰蘭,好尽快离开。
一番搜寻之下,初见在平地一处靠近迷雾的边缘地段找到了传说中的冰蘭,二话不说,初见便用手去摘,这出手的一摘初见用了五分力气,却没有将冰蘭从地里扯出分毫,竟然长得这么根深蒂固?初见不死心,加大力气,风格有如拔草,这猛力的一拔,终于撼动冰蘭,露出了半截长在地里的根茎,却依旧没有被全部拔出,初见恼了,使出全力再拔,眼见冰蘭只剩少量根根须须残余在土壤里,初见便作势收力,以免剩下的部分被拔断,风倾舞说过,完整的一株冰蘭才能发挥全效。
然而就在初见收力的瞬间,突然不知哪来一个反方向的力对她一个拉扯,初见便在毫无预兆与准备的情况下被扯了过去,然后,初见一声尖叫。
尖叫不是因为毫无预兆被扯的条件反射,而是被扯之后意识到现状的初见无可避免的心惊悚然。
初见脚下竟是悬空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马胡乱抓取,幸好此处还有几株冰蘭,初见慌乱中抓住其中一株,幸免掉落身下不知名的地方。
因着冰蘭扎根极深且极强的韧性,初见稳住身形。
“嘿嘿!你害我不成,反而还要救我,得不偿失了吧!”惊险时刻初见还有心思开玩笑。
收了手中将初见拉扯出去却也顺势被拔出的冰蘭入怀,初见便顺着另一手中抓握的冰蘭,慢慢引体向上,准备攀上平地。
就在初见准备最后借力一跃而起之时,不知名的异物袭击了她抓握冰蘭的手,初见挨痛放手,却在转瞬之间便用另一个手抓向另一株冰蘭。危急时刻,挨痛也不能失去理智。
这边手刚抓,便又有异物破空之声袭来,初见立马改手抓握并在同时松开之前抓握的手,这次她看清了袭击她的异物,入手即化的雪块。
难怪觉得冰凉刺骨!可是这小小雪块怎么有如此冲击力?
此时初见不再急于攀登上去,因为在不清楚上面等待自己的究竟为何之时,还是不要贸然行事为好,但是就这么悬空也不是个办法,虽然抓取之物是这么的牛叉哄哄,足够能确保体重很轻的她不会掉落下去,初见望着被她摧残了的那两株冰蘭,心下讪讪,她只是想得到一株冰蘭的,不想眼下还残害了另外两株,冰蘭如此珍贵,她真是罪过了。
等了半响,上头都不见有动静,初见内心疑惑,难道并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纯属意外?
确实,这么个奇特之处,发生任何意外之事都是有可能的。
初见耐心渐消,双手分别抓握住一株冰蘭,试探性地摇晃几下,静待片刻,依旧不见上头有动静,便大起胆子,慢慢引体向上,准备再次一跃而上。
就在初见作势一跃而起之时,又有雪块从她没有预料到的背后射向了她的双手,吃痛的初见咬牙不松手,继续施力跃起。
一波更大的冲击便在此时紧随而至,初见被雪砸了个头昏脑胀,满眼金星,跃起的气势终是被阻断,可砸向她的雪却并没有收势,反而越演越烈,初见被砸得身心俱伤,透心寒凉,最终,初见毫无意外被砸到,掉落。
昏迷的最后一刻,初见脑海里只残留两个念头。
尼玛!她一定是遇到雪崩而被砸得最销魂的一个!
坑爹!季无忧该怎么接受这个“巨大惊喜”!
“季无忧!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找到你!”
这是濒临绝望之人最后一刻声嘶力竭的呼喊,响声从肺腑而出,到达这与世隔绝的茫然天地,随风盘旋而上,却终是穿越不过这巨峰组成的层层叠嶂,传达不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而有心人季无忧在早早回到府中时,依旧受到了众家仆别具一格的热烈欢迎,晚宴按时举行,季无忧耐心等待着初见那神秘的巨大惊喜。
直到各项事宜皆准备好,只等宣布开宴,而作为指挥的初见依旧不见人影时,季无忧皱眉,众家仆吱吱唔唔。最后终是管家顶压实话相报,初见清早出府,至今未归。
季无忧一听,第一猜想便是初见又在耍着什么把戏,不着急,却也差了人前去寻找,自己继续等待。
初见并不知道因为她时常的恶作剧,导致了季无忧对她有种狼来了的认知,是以得知她人不见了,第一想法并不是担心她会出事,是以错过了救治她的第一时间,生生带来了无限遗憾。
季无忧耐心等待着初见随时可能的突然出现,等到那些精心点燃的蜡烛全数燃尽,桌上菜肴变冷,初见仍未出现,他终于发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向家仆详细问询了初见的近些天的各种神秘动向。
对初见的奇怪举动一知半解的家仆们回报着自己的见闻意见,季无忧一一整合,得出结论的他立马变色。
这丫头所谓的惊喜,竟是弃他而去!
果然是巨大惊喜!
季无忧发疯了的奔了出去,直奔城门处,抓了守门的士兵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清早确实见过一个扛着包袱匆匆出城的小人,却是没有留意所向何处而去。
得到这一确切消息的季无忧一时没准备,竟然瘫软下去,幸好身边便是城墙,他顺势靠在城墙上,眼里星光闪动,渐渐向着燎原之势发展,手指无意思抓紧背后墙壁,用力之深,竟抓出条条血痕,他终于可以感受到当初他离开初见后,初见的心情。
季无忧木雕般靠在城墙边上,那位回答了他问题的士兵疑惑地看着他,回想起早上看到的身形臃肿的小娃娃,好看的脸上那得意畅快的神情,以及嘴中念念有词的一句“且看我一展雄风”。
哎!这位公子怕是被抛弃了啊!小娃娃当真雄风威武!士兵心下感叹,脸上是既羡慕又鄙夷的神情。
良久,季无忧开始往回走,此时的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初见弃他而去。
季无忧冷漠地回到府中,不顾众家仆疑惑担心的神情,径自走进自己房间,他也不点灯,只是静静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世事就是如此,在人们觉得水到渠成结局必定之时,却横生些枝节,阻碍事态向着心中所想的方向发展。就算有些事情是众望所归的,却在看似笔直的道路上出现一个转角,行路之人很可能被分岔而出的路口迷惑,走了弯路。
初见为了给季无忧惊喜,处处神秘掩藏,而在家仆面前却并不是完全隐瞒,因为她有些事情还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去完成。家仆们却是并不完全清楚她的所作所为的,看到了什么,再发挥自己的主观思想,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季无忧对初见一直是放纵的态度,任她胡作非为,只在他认为必要的时候才出言制止或是出手阻止,是以他对初见的好多事情都是不知情的,并且因着初见的性子,很多事季无忧都是不想知道的,如此,他便对初见的行事少了关注,最后造成他受了家仆们描述的那个所谓“真相”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季无忧对初见的信任不够,是以最终得出一个完全背离的结论。
也许人生的许多磨难,并不是命运作怪,而是人自己造成的。人们往往将自己多舛的人生归咎于命运的捉弄,却不去反思自己在面临逆境时所做的举动其实才的真真该为之埋单的。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打破沉郁的房间内深浓的黑暗,阳光照射到房中静坐着纹丝不动的季无忧的脸上。一夜时间,季无忧仿佛苍老了十年,鬓前眼角眉梢染了冰雪气息,双眼布满血丝,下巴青渣丛生。
光线在房中扩散,射向床头,一个打着蝴蝶结的檀木盒静静躺在枕头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幽淡淡的金光,折射到季无忧眼帘。
季无忧一个闪身,便已经将檀木盒抓握在手。
审视良久,季无忧才打开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白玉簪,通体莹润洁白,造型简单到无任何多于的修饰,只在簪体之上镂刻了一行小字,“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季无忧拿起白玉簪,握在手中,感受着白玉的顺滑清冷,他认得这玉,产于东黎,号称玉中之王的皎白寒玉。
这算是什么?季无忧不明白初见为何做此举。因为他并不知道现代有叫分手费的这种东东,也没有临别赠礼的认知。不然此时,他便是要当初见给他的另一份生日礼物是弃他而去的分手赠礼。
檀木盒底还有一张纸条,季无忧打开看去,只一眼,便出离了愤怒,愤怒之情难以遏制,竟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白玉簪。
“季无忧,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如果事情是按照初见所预料的那般进行的,季无忧看到白玉簪这份礼物,喜悦之情会是如锦上添花般增长的,但是现下,因着这样一张字条,季无忧内心最后的一点希冀都被破灭得淡然无存。
“莫初见,等我找到你,你会知道什么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季无忧一字一字吐出,很少喜形于色的男子,眼神发狠,表情狰狞。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