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叫道:“殿下,你……你怎么啦?”孙俊也顾不得再去杀森奇,而是急忙向我奔来,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过了半晌,我才渐渐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连忙向森奇凝目瞧去,只见森奇全身发颤,咬唇出血,双目本来朗若流星,此刻已是黯然无光,右臂上的伤口中更是流血不止,半边衣衫全染满了鲜血,此时他正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我看着他惨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立刻想到了他身上如何痛苦,本来就在我眼中滚来滚去的泪珠,此刻终于忍耐不住,一滴滴的溅在胸口衣衫之上。
“楚一,快让人找御医来,帮他看看伤口!”我哽咽着朝楚一喊,说这句话时,关切之情已经溢于言表,话音没落,我就感到正抱着我的孙俊微微一抖。
森奇右臂剧痛,早已疼得大汗淋漓,本来他心中绝望之极,恨不得一死了之,可突然间却听到我说出了这样一句温柔的话语,连忙抬起头来,正对上我满是爱怜的目光,他登时又惊又喜,说道:“若兰,你不生我气了吗?”
‘我不生你的气,我从来就没生过你的气!’我听到自己的心已经这样呐喊起来,脑中一热,这句话就要脱口而出,眼见此时森奇全身发颤,目光中现出异样的神采,脸色又是兴奋,又是温柔,不由得心中一酸:‘当初他听说我要和他成亲,脸上也是这般的神气!唉,可惜我们始终没做成夫妻!他一生孤苦,从来没享过什么真正的欢乐,若是现在我说出心中对他的深情,自己固然可以死而无憾,可他却要在刚刚得到亲人之后,又立时生生分手!他如何能承受得起如此惨痛地打击,只怕他会再也活不下去!’
当即别过头去,寒声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说我冷血无情,忘恩负义而已!你毕竟几次三番救了我的性命,是我欠了你,所以我不能让你死。”
我不敢再接触他的目光,甚至连他的身影也不敢再看上一眼,我觉得自己只要一看到他,就会立刻不顾一切地扑入他的怀中了,“楚一,快叫人把他押出去,我不想再见他!”我对着楚一求助似的叫起来,“我要你亲自看着御医给他包扎好伤口,然后就立刻把他赶出去,不许他在踏入别院一步!快去!快去!”
我的手死死掐住了孙俊抱着我的胳膊,我感觉自己已经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楚一拿痛惜和充满理解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道:“是,殿下您放心吧!”
转头对几个侍卫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他出去。”
森奇初时见我关心他的伤势,发觉我对他并非完全没了情意,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可是突然之间,却见我决绝地命人将他赶出,早已心神大乱。眼见已有两个侍卫过来架起了自己的身子,突然间胸中一片茫然。但见我神情冷如冰霜,比之往日的山盟海誓,轻怜密爱,实是天壤之别,忍不住清泪滚滚而下,说道:“若兰,你从前对我说过的话,莫非你已经都忘记了?你怎么半点也不将我放在心上了?若兰,可我仍然是一片痴心地对你。咱俩分别的这些天,我没有一日不再思念你。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我知道我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只想弥补,你说…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我的心痛得抽搐起来,只想号哭,却说什么也哭不出声来,只得背过身去说道:“森奇,我只要你答允我,永远永远,不可伤害自己。我不希望……不希望背上一个逼死自己救命恩人的骂名!”
森奇本来已心如死灰,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只等我再说一句一定要他走,他就立时跃起,撞墙而死。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我提的要求居然是要他好好活下去,突然心念一动:‘若兰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她明明就还如此关心我!我真傻,我现在绝不能死,我定要先想出办法治好她,到时再找机会向她问清楚。如果到时她还是…还是如此讨厌我,我再死也不迟。’想到这里,向我深深望了一眼,缓缓转过身去,任由两名侍卫将他架起,迈步出室,再不回头。
早就听人说过:情到深处情自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对森奇的情意明明就没有丝毫转薄,却不得不为了他的生命硬生生将满腔深情转变为薄情!
我眼看着森奇地背影终于消失在长廊尽头,终于放下心来,又是安慰,又是伤心,不由得大为激动,胸口一热,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不住有血狂涌出来。
孙俊俯身跪坐在床上,抱着我的手不住颤抖,叫道:“若兰,若兰!”他吓得全身发抖,声音几乎哑了,伸手擦拭我嘴角涌出的血渍,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心神大乱,又叫:“若兰!”
我艰难地抬头望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孙俊……我……我对不起你。”
孙俊说:“你别说话,我……来救你。”用手抵住我的背心,一股温暖地热气从他手心里传了过来,他连声问:“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相公,你别再白费力气了,生死有命,是强求不来的。”
孙俊惊道:“你……你叫我什么!”
我苦笑着说:“我今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和我成亲之后,我从没为你做过什么,连相公也没叫过你一声,对不起!如果我真的生故,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再找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吧!只是,对不起你的是我一个人,你要怪就怪我吧,我求你不要再为难森奇了,好吗?”我开始见到他要杀森奇的时候,心中本来十分愤怒,可是渐渐地,这愤怒却平息了下来,变成了对孙俊的无限怜悯。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他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却一再伤他的心,而此时,我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尽量弥补他一下,希望能化解他对森奇的怨恨。
孙俊心中痛如刀绞,他眼见我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深知再找不到解毒的方法,我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在他内心,更有一条妒忌的毒蛇在隐隐地咬啮:“你……你就这么爱森奇,宁可自己痛苦,也要千方百计为他设想。”
我真诚地说:“我也喜欢你的,你对我的好,我心里一直都记着。只是森奇他和你不一样,我就算死了,你的家世显赫,也会有好的生活;可是森奇他孑然一身,没有了我,他就会一个人孤苦伶仃了。你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再对他起杀心了,好吗?”
孙俊黯然不语,眼中出现了一丝伤痛,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吧。”
我伸出左手,擦去他眼角即将流下地泪水,强笑道:“你别难过!我还有八十年好活呢,哪有这么快便去西天。”勉强说了这句话后,眼前越来越黑,自此人世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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