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疼,我要父亲……”墨黑的眼珠子盈满水光,像是下一刻就会满溢出来。
这样的惹人怜惜的样子到底让柳妈妈多了几分的理智,这孩子才失去母亲不久,又久病在床,一个人孤孤单单,即使先前和二爷那般闹,现在也是满心的想念了。想到这里,柳妈妈心中无比的酸涩,抱着傅暖清转身去了傅泽明的书房。
“柳妈妈,您这是?”傅泽明身边的小厮桐木小声的问道,在看到满面鲜血的傅暖清,顿时脸色大变,急冲冲的推开傅泽明的房门,“二爷,三小姐出事了……”
“胡闹!”傅泽明冷喝一声。
桐木这才想起先前有客来访,傅泽明明令不许打扰。可是他一看到那样的三小姐,心中便什么都想不起了。桐木麻利的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着头,“二爷饶命,二爷饶命……三小姐她……”
话还未完,柳妈妈便带着傅暖清闯进了门,“二爷,老婆子有罪,没照顾好三小姐……”
傅暖清随着柳妈妈的话转过原本趴在柳妈妈肩膀的脸,小小的手伸向傅泽明,毫无血色的唇一开一合,“父亲,我疼……”
此时的傅泽明一袭蓝色长袍锦服,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丰神如玉,英俊贵气,颀长的身姿笔直如长枪,薄唇轻抿,眼神凌厉而慑人,自有他的一番风流韵味。
可那又如何?他可以是一位好臣子,好将领,却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夫君。前世又或者今世,他都在母亲刚去不久的孝期娶了虞敏娘进门,更甚至,第二年便生下了她那位继妹。单单就这一点,她便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孺慕之情。
她不怨前世傅泽明如何待她,却不能原谅傅泽明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
傅泽明满心的怒气在看到一张鲜血淋漓的苍白小脸时尽数的散去。小小的孩子声音哽咽,明明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有些害怕瑟缩,却在犹豫间对父亲的渴望占了上风,伸出那双瘦弱的小手,对他喊,父亲,疼……
这一刻,傅泽明甚至有些后悔在这个孩子生病的时候没有亲眼去看一眼,那时他实在是被这孩子气疯了,竟然说出那样锥心的话,也痛心这孩子不过三岁就如此的任性跋扈,目中无人,有心严厉管教她。
抱过傅暖清,傅泽明面色冷厉的看向柳妈妈,冷冷道,“说,怎么回事?”
“三小姐病刚好便去拜见夫人,但夫人硬逼着三小姐吃桃酥,三小姐不愿,也不知怎的,盛桃酥的盘子打破,三小姐的脸便……”柳妈妈噙着眼泪,有些说不下去,夫人刚去,三小姐才三岁便要受这样的苦,这可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文大夫呢?让人去请了没?”傅泽明看着满面鲜血的女儿,抱着的手紧了紧,沉声问道。
“回二爷,已经让人去请了。”柳妈妈抹了抹眼泪,哽咽道。
傅泽明皱了皱眉,三娘不过三岁,上一次又是谁教唆的三娘,他本有心换一换三娘身边的人,却因着三娘的病而拖到现在。看着跪在一边的柳妈妈,傅泽明眼神冰冷,不如就借今天将这事办了罢。
“父亲,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傅暖清小声的开口,语气稚嫩而天真,“母亲,也没来看我,你们,不要我了吗?”顿了顿,傅暖清紧了紧环着傅泽明的颈间的手,“我以后会乖的,三娘会听话,父亲,别不要我。”
傅泽明在傅暖清提起娘亲时眼里闪过愧疚,他伸出手怕了拍傅暖清,“父亲怎会不要你?三娘莫要听人谗言。”说着眼神凌厉的看向柳妈妈。
柳妈妈心中一惊,二爷这是在怪罪自己没有照顾好三小姐……
“爷——”虞敏娘在听到花锦说柳妈妈带着傅暖清去了二爷的书房时,顾不得仔细妆容,粗粗收拾一番就匆匆的赶来了书房,“三娘可没事吧?”虞敏娘眼神柔软,满是担忧。她仍旧穿着那条划破的金色涤丝襦裙,妆容粗糙,发丝更是有些凌乱。
傅泽明原本因为柳妈妈的话对虞敏娘产生的不满,在看到虞敏娘如此形象仍旧满心关怀傅暖清的话时渐渐消散,“如此匆匆忙忙,成何体统?既嫁入我傅家,便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然如何担负起傅家宗妇之责?”
听到傅泽明的话,虞敏娘眼中闪过惊喜,这是认可她了吗?她期期艾艾的低下头,娇羞而可人。
傅暖清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冷笑,前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可惜了,这一次,她偏偏不让虞敏娘如愿。
“父亲,三娘疼……”傅暖清脸上有些血迹已经干涸,可是额头的伤口仍旧涓涓的流着鲜血,她扬起苍白如雪的小脸,眼神稚嫩而惊恐,“父亲,三娘,不想吃桃酥,母亲,会不高兴的。”
傅泽明在傅暖清提起母亲的刹那收回了望着虞敏娘的目光,眼神微暗,怀中的女儿才三岁,不懂什么是死亡和别离,她只知道母亲不见了,父亲亦是不去看她,她感觉到孤单了吧?若是秋瑜还在世,又怎会让女儿这样小便受这样的苦?
傅泽明没有忘记,女儿在刚刚伸向自己的手之前,那丝犹豫和抗拒。孩子最是敏感和单纯,她不懂,但是她感觉得到。三娘怕是因为虞敏娘而起的心思,又加上旁人的撺掇,所以才会说出别不要她的稚嫩之语。
“文大夫来了。”晴兮原本带着文大夫去的归燕阁,却发现柳妈妈和小姐并未回来,看到桐木才知道小姐去了二爷的书房,所以又急匆匆的带着文大夫来到书房。
文大夫放下手中的药箱,快步的走至傅泽明的跟前,看到傅暖清的伤,皱眉,“这么深?可能要留疤了……”
“桐木,你去将皇上赐下的御药凝玉露拿来。”傅泽明平静的脸终于有些变化,女子最为重要的脸若是有伤,怕是以后结亲艰难。看着三娘懵懂的小脸,她还不知道留疤的含义,可是三娘会长大,这伤会带给三娘痛苦,不管是外人还是三娘自己……
傅泽明终于升起对虞敏娘的恼怒,不管之前是如何一回事,可三娘受伤却是真的,虞敏娘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