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双眼睛,仿佛在询问刚刚那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死亡,惊讶地看着前方,而他的咽喉上,那金钗的端头正在闪着金光,终于看清了,是龙凤戏珠的钗头,那一颗金珠还在微微颤抖着,没有血流出,是因为速度太快吗?南烟已经不能思考了。
“把它拔下来。”主子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这是全然的命令。
不敢违抗,压根儿也没有违抗的念头,一步步挪过去,走到哪黑衣人的面前也不过是十步的距离,近了,却突然不敢看那一双圆睁的双眼,手扶了上去,让他的眼皮落下,挡住了眼中的惊诧,握住钗头,龙须凤喙正刺在手心,有些硌手,闭住了眼睛,将头一偏,狠命拔起的同时迅速后退。
血激射而出,喷在白衣上,还感觉得到温暖,夺目的鲜红淋漓而下,竟然有那么多的血......黑衣人的尸体缓缓瘫倒,歪到一边的手险些还压住了南烟的袍角。
金钗上的血也在流着,从龙凤身上流下,洗过龙鳞,滑过凤羽,顺着细长的钗身淌着,汇聚在锐利的钗尖,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南烟的白衣上晕染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愣了一下,用袖子擦拭了金钗,透过柔滑的丝衣摩擦那金钗的纹样,尖硬的金钗竟似也有了几分柔滑,不再那么锋芒毕现了。
血,很容易就被擦净,转眼金钗就又是那么金光闪闪了,那些血污,并没有在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主子。”低低地唤了一声,俯了身,双手将金钗捧过头顶,不敢去看她的面容,刚刚那谈笑间杀人的场景让南烟的心有了很大的触动,她低头了,第一次认同眼前的女子确实是自己的主子。
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的生存法则,卑微如她,本质上与那个黑衣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命,在这女子的眼中也许同样一文不值,自己要生存下去,便要学会依附,而她,主子,是唯一可以供自己依附的人。
这样,低头也是理所应当,所谓尊严之类,也该是在活着的前提下才有资格去追求的,自尊的底线也降到了没有下跪的标准上。
“南烟。”似乎若有所思,主子并没有接过金钗,低念了一声她的名字,“那金钗赏你了!”言罢转身离去,经此一事,对于这个女子,她又有了几分新的恩师,聪敏而有胆色,应该也是一个可堪任用的人,不过,那一点点疑虑还是未能全消。
若能为我利用,自是最好,若不能......“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那人便是你的下场。”悠悠出口的话语不带多少戾气,伴着清脆的敲击声一字一字打入了心房,是信任,还是警告?
南烟分不清其中真意,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直到声音远去,方才长吁一口气,放下手臂,直起身子,直觉全身上下都在疼,不过几天,又受一次伤,也算多灾多难了。
手里的金钗有些烫手,这件华丽高贵的饰品也是一件杀人利器,拿在手中,看在眼里,那明晃晃的光芒闪烁着,却如同一柄利剑,时刻提醒着自己需要警醒的忠诚。
又是一身的冷汗,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南烟只知道汗水浸过伤口是怎样的疼痛,而那疼痛又会让她在嘴角抽起的同时又冒出冷汗阵阵。
抬手将金钗插到头上,今日的头发是在清歌的教诲下好不容易盘起的,如今看来老,却刚好配了这钗子,沉甸甸的重量甫一戴上,竟有些不适应起来,无奈地笑了笑,这钗,藏也不是,戴也不是,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药,吃不得,扔不得。
想要回去,可是左右相顾,竟不知往哪里走,中间那条路自是想也不想,主子刚从那里走过,谁知道那里是不是通向什么禁地的,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可,往左,还是往右呢?
被黑衣人扔下的时候,南烟本就不强的方向感再次混乱,此时,连从哪个方向来的也不知道了。
“啾......啾......”哨声照常响起,又要放狗了,这放狗倒是一天不错的!心里暗暗咒骂,额头上已有了汗珠。
南烟焦急地左顾右盼,就是不离原地,也想过随便拣一个方向走,可除了这里,哪里都隐晦不明,更害怕误入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迟疑间,便只是在原地不动。
炯炯的眼光出现在花丛中,是狗!南烟先是发现了一条,然后是两条,三条......迫人的眼光越来越多,向这里逼近着,小腿开始打颤,冷汗一层一层地流着,早已疼得没有了什么感觉。
怎么这么多狗?!金钗已被握在手中,充当武器,眼光四下打量,共有六条狗将自己团团围住,再看到一旁那被两条狗啃咬的尸体,南烟终于明白了,是这里的血腥气将狗都引过来的。
早知道先走了再说!南烟懊悔着却也无可奈何,面对那巨大的獒狗,她是冬夜不敢动,目无表情的脸似也僵了,嘴都张不开,声音都堵在喉中。
刚出虎口,又如狼窝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受,僵持着,那些狗并没有扑上来撕咬,它们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又似在等待着什么,南烟可不认为自己手中细长的金钗可以起到威胁的作用。
“呜咕,呜咕......”很奇怪的声音响起,花丛中一阵唏嗦之声,狗开始后退,散去,一会儿功夫,又恢复了宁静,而那尸体,刚被狗抢走了,只留下了一滩血污。
“我还说是谁不止引狗,还引来了牧狗的黑奴,原来是你啊!”三卫玩世不恭的声音此时听来分外悦耳,他从左边回廊走来,悠闲散漫的样子似是饭后散步,只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显得有些怪异罢了。
“黑奴?”微一怔神,反应过来,应该是刚刚发出那“呜咕”之声的人吧!
“咦?”看到南烟手中的金钗,三卫惊讶一下,“这么快便得到了主子的赏识,不简单啊!”赞叹是发自真心的,却也是有着隐忧的,这么快就崭露头角的女子,她可是不简单啊!
“怎么?拿了这钗便可以不用大考了么?”放了心,却也有心思玩笑,将钗插入发中,若真不用大考,倒是省心不少。
“这个,我可不知道!”三卫摇了摇头,“主子的钗从未给人,具体意思也不甚分明,但总有一点,你有了这钗那些狗却也不敢动你,若是你身上没了血腥,它们也许还会听你号令!”
半真半假地说着,这庄内无论是人,是狗,首先要忠的,便是主子,不听话的人与不听话的狗都只有一个被金钗穿喉的下场,这样的印象太过深刻,多少有了几分“见钗如见人”的心理,连他,也不得不对南烟另眼相看。
“走吧,我送你回去,老六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摆了摆手,向前走着,没有问南烟如何得了这钗,也没有问她一身血污又是为何?一钗在手,南烟此刻的地位也不再卑微,言语间便有了许多避忌。
“南轲做什么去了?”没听他说有事啊?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安。
“主子让他办事去了。”具实以答,却也笼统非常,许多事情他都是不明所以的,比如说,主子让他今夜巡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一向由值更护卫做的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而那满庄的护卫此时却也一个不见。
出了什么事了么?不是没有疑问,却是不能多问,至少在主子说明前,不问才是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