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夫人,你看那是什么?”春兰眼尖,指着两丫鬟推着的像车又不像车的怪东西道。
红颜侧目望去,也是一愣:“看着挺精巧的,倒真是没见过。”
“咦……那两人都是王爷新分给那女人的丫鬟吧!好像一个叫紫霞,一个叫明月。”春兰看清两个丫鬟,道。
红颜一听,挑眉,红唇轻扯:“走,我们过去看看。”
春兰顿时乐了,屁颠着跟上。
以前那女人仗着自己家世好有皇后撑腰,又有个将军爹靠,还是府里的嫡妃,摆高架子动不动就为难她们,她们是有气也出不得。但现在可不同了,那女人已经沦为逆臣之女,降为妾,即便同级地位也没有她们红颜夫人来得高,不趁机新帐旧账一起算整死她怎么行?
拦住了紫霞明月,红颜主仆二人是横看竖看也没看出那古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不禁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回禀红颜夫人,奴婢们也不清楚,王爷只说带到听竹轩便可。”紫霞微微颔首,轻应。事实上这东西是华芊芊画了草图,命人找木匠做的,说是什么婴儿车。
但紫霞和明月自然不会老实说,君千炎之所以特地把她们调来,就是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露痕迹的保护华芊芊母子两。就如此时,若说是华芊芊命人造的,红颜定会找麻烦,但若说君千炎吩咐的,她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红颜一听,果然面色扭曲了下:“是,是吗?原来如此……”摆摆手:“去吧,别耽搁了。”
“奴婢告退。”两人缓缓行礼,推着那辆特制婴儿车往听竹轩去。
瞪着那个方向,如同瞪着那个厌恶的女人一样,红颜气得浑身发抖,直咬牙切齿。
春兰看着她,怯怯低头不敢吱一声,就怕自己一个字,就把红颜给刺激了。
“回去了!不逛了!”红颜愤愤拂袖,每踩一步都好像踩着华芊芊的脸似的。
春兰呆了呆,赶紧跟上。
本来还以为上次能借着柳扬威小妾的手弄死那个女人的,却哪知飞来个男人当她的帮手,她们又逮到机会的把事情往更暧昧化的传到王爷那里,却还是不减王爷对那女人的宠爱,不但长跪殿前求情救了她的命,还……不是送这就是送那!
春兰正为红颜不平,却不想前面走的红颜忽然停了下来,吓得她险些没刹住步子撞了上去。
“红……”
“嘘。”红颜示意春兰噤声,退了一步缩到矮树后,透过枝叶缝隙看那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两人。
两个一个是侧妃霜华身边的云儿,另一个好像是厨房的婆子,有些距离,听不清她们偷偷摸摸的说了什么,倒是清楚的看到了云儿东张西望了会儿,塞给那婆子一锭银子。
那婆子收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直点头,不多会儿便跟云儿分开了,匆匆离开。却不料,回厨房的在半路,竟被春兰给拦住了,她似乎有些心虚,匆匆打个招呼就像走,却被春兰一直拦着,退了两步转身想走,却看到了后背的红颜。
“红,红颜夫人……”那婆子目光闪烁,似心虚的不敢抬头,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
红颜淡淡应了一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倒是春兰凶地很,揪着那婆子就压低声音逼问:“我问你,刚才侧妃的云儿跟你说什么?”
“啊?嗯?春兰姑娘,你在说什诶……”
那婆子装傻的话还没说完,春兰手疾眼快猛地一拍她紧紧捂着的袖子,一锭约莫三两的银子骨碌着就滚了出来,连着一起掉出来的,还有张字条。
婆子已经,忙蹲身要捡,却被春兰脚快,一下把银子踢向红颜那边,并踩住了那张字条,怪腔怪调和红颜道:“红颜夫人,奴婢丢的刚好就是三两来着,你可得为奴婢做主,好好惩治这贼婆子啊……”
那婆子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春兰,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的解释:“不是,不是啊红颜夫人,奴婢,奴婢怎么敢……”
“哼,不敢?都人赃俱获了还不敢!”春兰冷哼,一把推开她,弯腰捡起那张字条递给走过来的红颜,继续恐吓那婆子:“再说了,你一个厨房洗碗的婆子怎么转到这内院来了?不是心怀不轨是什么?”
那婆子面色一变,哆嗦着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春兰姑娘饶命,我说,我说就是了……”要知道,这世上可没人会喜欢手脚不干净的人!万一定了她的贼名,非但在这王府干不下去,到外边也不会再有人请她了。
一听,春兰得瑟了:“还不快说!”
“云,云儿姑娘让婆子将这字条送到侧妃娘娘娘家杜大人府上去……”婆子琴瑟出声。
春兰更得瑟了,讨赏似的望向红颜一眼,却见红颜看了字条之后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本想问,又见那红颜看了婆子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把字条叠回原样,递给她。
春兰意会,接过字条又摸出锭足足十两的银子,对那婆子道:“喏,这是红颜夫人赏你的。”却又在婆子两眼金光伸手拿银票的时候陡然升高了些,沉了沉声警告:“知道为什么赏你么?”
婆子哪还有刚才的哭丧脸,眉开眼笑得整个脸都挤成一团,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婆子绝不会对任何人再说起,今儿个也更是没见过姑娘……”
春兰满意的点点头,把银子和字条给了那婆子,打发她走,追着红颜去了。
待两人离远,婆子又折了回来,捡起先前被春兰踢开那锭云儿给的银子,眉开眼笑正要走,又一锭足足十两的银子出现在那婆子眼前,她狗眼顿时一亮,看向托着那锭银子的手的主人——云儿。
云儿笑眯眯道:“我不骗你吧,红颜夫人娘家里多了是钱,出手阔绰着呢……”瞥了瞥婆子鼓囊囊的袖子,啧啧道:“诶哟,就这转眼的功夫就赚了二十多两,真让人眼馋……”
“托云儿姑娘的福,托云儿姑娘的福……”那婆子谄媚笑道,生怕云儿后悔将那十两的现银收起,猴急的一把将银子抢了过来。
银子被拿走了,而云儿的手却还没收回去:“知道规矩么?”
“知道知道……”婆子又是一阵点头如蒜,把字条掏出还给云儿:“我今儿个谁也没见过,什么也不知道……”
“嗯。”云儿点头,摆摆手,放那婆子离开后,自己也回霜华那儿去复命了。
南贤王府,乘风阁。
“红颜夫人,那纸条上究竟写着什么?”春兰忧心忡忡的看着皱着眉的红颜。自从看了那张纸条后,红颜夫人就一直这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颜淡扫周围一圈,见无外人,才勾勾手让春兰附耳过去,一阵低声后,顿时惹得春兰惊叫出声。
“什么?”惊觉自己太大声,赶忙捂了捂嘴,看看周围,才压低声音道:“她们难道是想……”对王爷下蛊?
“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吧!”红颜轻叹,走到阁楼旁俯瞰王府,掩不住的哀愁。
王爷也不知道怎么了,眼里就只有那个女人,不管怎么做都换不来他一个青睐的眼神,该做的努力,她们这一年多来从没少做,而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么?谁能不急?
继续下去,她们可就当真在这个府里呆不下去了。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倘若下蛊真能将王爷的心拉过来,她都想试一试!
春兰窒了窒,垂首不敢出声,红颜的苦,陪在身边的她岂会不懂,可……诶?陡然灵光一闪,春兰靠过去低声道:“红颜夫人,你说……若是这蛊真能这么厉害,会不会……那个女人……”
红颜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才道:“我也想过。”顿了一下,又道:“若是这样,倒是能说得通王爷为何对她忽然转变,而且,我还想过……这究竟,是不是侧妃给我们下的套儿!”
春兰怔了怔,又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她们难道就不怕我们当真找到了会用蛊的人,捷足先登吗?”
红颜沉默,不知所思。
“再说了,那婆子奴婢是认识她的,她啊斗大的字都不识半个!若不是真有这心,怎么谁不着,偏偏找她呢?”春兰分析道。
“那婆子当真不识字吗?”红颜惊异道。
“当真不识。”春兰肯定道。
红颜又不吱声了,又许久,才贴近春兰耳边,一阵低语。春兰点头,飞快离去。
南贤王府,百菊园。
秋风徐徐,与别院落叶缤纷相比,这百菊园却如同世外之境一般,秋菊朵朵争相开得正艳,引得成白的蝶儿聚集这里翩翩起舞,美得让人惊叹。
婉柔一身素爽蹲在花圃里,竟也不计较泥土都糊上她那张巴掌大的雪白鹅蛋脸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哼着小曲细心的为菊花去除杂草,看的贴身丫鬟菊儿一肚子火气。
“府里的女人个个都争相讨王爷欢心,就您,一天到晚整这些花!”菊儿终于控制不住的抱怨出声了。
婉柔瞥了她一眼,笑意依旧:“菊儿,女人生气可就不美了。”
白眼一翻,菊儿真是受不了她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了。
夫人她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呢?这种女人多的侯门大院,就算你不找人家麻烦,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人家也还是会丢石头过来砸你的脚,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善良的!
“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菊儿一把抢过婉柔手里的铲子,把她从花圃里扯起来:“今天你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不管是给王爷送汤送糕点还是送茶,你都给我去王爷那里亮亮脸,不然,王爷估计都忘了府里还有你这么一号人了!”
婉柔呵呵直笑,由着菊儿凶,等她凶完了,又拿回小铲子,蹲下继续,完美的将那一抹厉色沉浸在水眸深处。
菊儿替她着急,她懂,但菊儿却不懂,眼下,还不是时候!
她不过比前段时间惨死的佳人早几天进门,娘家说好听点是书香门第,说难听些就是个穷书生撑起的破学堂,家世跟嫡妃没得比,也及不上侧妃,甚至财大气粗的红颜都比她强上不知几倍,算起来,也不过出身比从青楼出来的佳人干净点,所以,她在府里一向没什么地位,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只冷眼旁观她们争抢闹,走路都不跟她们争走前面,也因此,时常能听到意料之外的事情……
眼下搬进听竹轩那个女人,她不知道她是谁,但却至少清楚一点——绝对绝对,碰不得!
可有些人,就是天生胆大包天……
华芊芊瞪了一眼若无其事抱着宝剑坐在听竹轩楼顶上那个男人,扫了四下明处暗处尽数被他点了穴的人一眼,嘴角抽了抽,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也若无其事的推着那辆特制的婴儿车,载着已经会坐的小子墨在园子里走来走去。
就算他被谁看到也是他自找的,到头来被抓的也绝对不会是她!
“如今的你靠山尽失,还成了皇帝的眼中钉,为何还不走?”易轻尘问。
视若不见充耳不闻,华芊芊继续哼着歌儿推着小子墨转来转去。
“你唱的曲儿闻所未闻。”易轻尘又道。
他是空气他是空气他就是一坨比较显眼的空气……华芊芊念着咒,依旧不理他,照样哼她的歌儿。
这死闷葫芦,拿剑吓了她,吞了她的玉箫钱,还大批量成本价收购她的丹药,还还一个字儿也不掏的分她保仁堂的钱,她不抽他算不错了,还理他,呸!
/(ㄒoㄒ)/~,她滴银子啊,哗啦啦往外流得她心痛肝痛浑身痛……
终于,易轻尘忍不住了,人影一闪落地抬脚蹬着她的婴儿车,让她缩缩不开,推推不动,不得不恼火的瞪着他:“我说逍遥楼主大人,你怎么这么闲?成天在这里晃来晃去,到底是要怎样?”
易轻尘憋了憋,垂眸看着婴儿车里依依呀呀的墨儿,长指一伸,道:“我要当他干爹!”
(⊙o⊙)啊!
华芊芊瞪大着眼,说不清是不敢置信,还是觉得他神经病,半天不吭声。
易轻尘被她定得一阵阵发窘,倏地低下身掏出一大叠银票塞进小子墨怀里,酷酷的掩饰狼狈:“来,这是干爹的见面礼!”
除了这个孩子和李家院子那个孩子之外,这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钱!
一看那钱,华芊芊顿时两眼绽出亮瞎狗眼的金光,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从刚才的清高烈女变成青楼老鸨,纤腰一摇扭过来挽住他的手就往亭子里带,娇滴滴的声音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瞧瞧,瞧瞧我这失礼的,干爹快请上座……”
“啊?”易轻尘一听差点摔了。他什么时候成她干爹了?
“咳咳,我是说墨儿干爹,嗯对,就是墨儿他干爹,快请上座喝茶歇息歇息……”华芊芊面不变色立马改口。
O__O…,易轻尘不动声色暗暗垂眸,落在她挽着他的手,薄唇才刚刚颤了颤还没来得及扯起,身后嘶~一声传来。
回头,非但小子墨撕银票撕得正爽,那叠银票也被秋风卷得满园都是。
尖叫一声,华芊芊毫不犹豫丢下他,人影一闪抢走墨儿手里那张快变两张的银票,一阵飞来晃去,快得连易轻尘都咋舌不已的速度转眼将银票全数收回并叠好,甚至,点了一遍,问他:“两万两,数对不对?”
“……”易轻尘再度见识了她爱钱的程度。
“你哑巴了?到底对不对啊?”华芊芊不耐烦的吼道,猛然才想起他是财主似的,讪讪一笑,嗲得让人发秫:“对不对嘛!”
易轻尘抖了抖嘴角:“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华芊芊一听,抽了,一边四下张望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一边叨叨着:“你丫的太没有金钱观念了,牛,自己身上有多少钱都不知道……额!”忽然顿住,看向易轻尘,谄媚堆笑:“墨儿他干爹啊……”
“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绝对不是什么……看着华芊芊举起那张被墨儿快撕成两张的银票,易轻尘抽了。
“这个……能不能换啊?”华芊芊竟然当真无耻的问得出口。
“你……上辈子死钱眼里的吧!”易轻尘抽着嘴角道。
“咦?你怎么知道?”
易轻尘再也忍不住,狠狠赏她一个白眼,抽过那张快变两张的银票,咬牙切齿:“我,给,你,换!”
“啊哈哈哈,就知道墨儿他干爹是个好人!”华芊芊瞬间笑得见眉不见眼,利索揣起银票转身就抱起墨儿:“墨儿乖,来,亲亲你干爹!”说着,就把墨儿往他脸上蹭去。
易轻尘顿时是好笑,又好气,彻底败给她了。但至少离开时,他的嘴角是扬着的……
君千炎一回来,就有人报告他,听竹轩有“客”到访的事,但他们无能,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对方的脸。
听完之后,君千炎也大概猜得出来是谁来过了,能这么自由出入听竹轩,又只为见他小凤凰一面的人,只有一个……
来到听竹轩,确实看到灯还在亮,隐约还能听到某人怪异的歌调,君千炎才真正放下心来。轻轻进去,想听清楚她那怪异的歌到底唱的是什么。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 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我的心我的心还在追 城市的灯光明灭闪耀 还有谁会记得你燃烧光亮
——《萤火虫》
君千炎还是第一次听到华芊芊唱歌,不是西御国的曲子,也不是南阳国的调,词也怪怪的,但,歌声很动人,轻轻柔柔沁入心扉,哄墨儿入睡刚好,也不禁让他都听得出了神,直到门忽的一下打开,她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那是什么歌?”君千炎笑问。
“瞎唱的。”她睁眼瞎话,从里面走出来。
他说他不要同情,可眼下,她却不知除了同情之外,还有什么更名正言顺的情感……
“会弹琴么?”他问,跟了上来?
“不会!”她只会钢琴,而这里只有古琴。
“我会。”
他的话,让她怔住,不禁回头看着他,而他正眼神示意青锋拿琴来。
“我还想听你唱……”他拉住要上楼回房间的她,带向园中的亭子:“随便什么都行!”
“鬼哭狼嚎也行?”华芊芊挑眉。
君千炎瞥了她一眼,隐笑:“倒是没见识过,要给我长长见识么?”
华芊芊窘:“我这一嚎,只怕是明天满皇城的人都以为南贤王府今晚又死人了!”
君千炎喷笑,青锋把古筝带来了,摆进亭中的石桌上,紫霞明月也利落的沏茶端来了糕点。
华芊芊不会弹古筝,但是很识货,这古筝多难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值的价钱绝对吓死人!
“我教你。”君千炎在古筝前坐下,拉她坐上他的腿。
华芊芊倒是没反抗,反正到头来结果都一样,谁叫她倒霉打不过他,撇撇嘴:“还真敢说,也不知道你什么烂水平!”
青锋,紫霞,明月,统一闪旁边低头装死人。
看多了,谁都会麻木的,就算华芊芊现在猛的抄起那把价值连城的古筝狂扁君千炎,他们也不会觉得多惊奇,何况,她只是嘴贱的鄙视他……
“应该能挣钱养活自己。”君千炎倒也不气,手从她腰间穿过,修长的指利落的调起弦来。
华芊芊本就觉得君千炎不过是在她面前故作卖弄而已,毕竟一个人,面面俱到都难,何以样样精通?
而,当南贤王府府内府外,都被琴声浸润得如在天外,琴声悠然而止许久,她才恍然察觉,原来身不由己倾心迷醉中,一曲竟已到了尽头……
陡然回头,她看着他的面上,更多的是骇意。
这个男人……简直无所不能了!他,真的是个肉体凡胎的人吗?
君千炎淡然一笑,:“应该能挣钱养活自己吧?”
“……大概!”
那一抹浅到几乎看不清是个笑的笑容,狠狠的撞进了她的眼眸,闯进心湖一阵乱搅,华芊芊狼狈的转回头,敷衍的随便应了声。
他没再说话,拉起她的手,带着抚上琴弦,甚至没有任何解说,只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慢慢的指引她,导她勾出一个个美妙动人的音符。
气氛让华芊芊烦躁,抽手想撤,而他却硬扯着她不放,我行我素的继续,气得她半死:“你……”
“你耐性还不够。”他打断她的话,不像在揶揄,倒似真在说教,还丝毫不影响手中的动作。
他也不想想他是罪魁祸首!
华芊芊气闷:“谁稀罕做你那种忍功一流的超人!”
“超人?”君千炎挑眉。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现,她说话很怪异,时不时总能蹦跶几个怪异的名词来,还有那辆叫什么婴儿车的东西……太多了,他只能选择漠视。
“咳咳……”华芊芊装聋作哑。他已经知道【华芊芊】的身份,也了解周围国家的风土民情,瞎扯是哪哪哪的某种啥啥啥也不定能蒙混过去,还不如干脆不说。
君千炎看了她一眼,没再问,握着她的手继续抚琴。
华芊芊懒得理他,被动的跟着他的手在古筝上拨啊拨,美妙的音符不知不觉招来一大群瞌睡虫,她敌不过,双眼一阖,直接投降。
看着摇摇就倒上臂弯的人儿,君千炎失笑,轻轻为她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横抱起不满撅嘴嘤咛了声的她,回房。
嫣红阁,李飞扬例行给楼里的姑娘们看诊,脸色从头到尾就没好过。
“李掌柜……”
就要离开,凝烟从房里出来唤了他。
想起某人最后一次出现时说的话,李飞扬俊脸黑了黑,但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回头看着凝烟。
确如那个女人所言,凝烟是个优秀的女子,他也并不看轻她,只是这个地方,真是让他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李掌柜,能到房中一谈吗?”凝烟轻问,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一段时间的历练,倒是让她看淡了许多东西,人也学会淡定了。
李飞扬迟疑了下,对随行而来的小伙计道:“别乱跑。”
“是。”小伙计背着药箱,乖巧点头。
他也是被捡回来的乞丐之一,虽然对这个奇特的地方充满好奇,也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弄得脸红至耳根,但他还是很念恩的,知道自己主子是谁,这里是谁的地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飞扬进了门,蓝儿便立即关上门。
李飞扬微微蹙眉,却也没有直接说出不悦,站在那看着凝烟道:“凝烟姑娘有事直说。”
凝烟想了想,问:“‘华少’他……是不是不太方便经常现身?”
真是一针见血!现在的女人都这么厉害么?还是他不小心认识的,都这么……可怕?
李飞扬暗叹,却不带表情也不正面回应:“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掌柜你别误会,‘华少’是凝烟姐妹两的恩人,凝烟绝对不会不利于他……”见李飞扬生了防备,凝烟急忙解释。
“若是没别的事,告辞。”李飞扬直接转身就要走。
“李掌柜稍等!”凝烟一喊,蓝儿立马挡在门口不让李飞扬开门出去,顿时惹得他脸又黑了三分,凝烟急忙解释:“凝烟只是想向‘华少’献上一技,以方便他与我们联系而不被人发现。”
李飞扬怔了下,不露声色转回头来。
凝烟怕李飞扬就这么走了,赶紧转身去推开后窗……
从嫣红阁回保仁堂,李飞扬由衷感叹天下之大奇人无尽,以及,人不可貌相,但,一回到保仁堂,惊见绝技的欣喜瞬间毁灭了,脸黑了又黑。
“李掌柜看到我似乎很不高兴。”君千夕失望的嘴脸。
“四王爷误会了。”李飞扬不带表情的颔首道:“‘华少’就常说李某长得不讨喜。”
“哦?”君千夕一听笑了,四下张望状。
李飞扬淡淡又道:“四王爷,‘华少’事务繁忙,最近都不会来皇城。”
“没关系,我很闲。”君千夕笑眯眯道,看了看李飞扬,似乎才发现自己打扰到人家,笑着摆摆手:“你忙,你忙,不用在意我,看重什么我按规矩来!”
“李某告退。”李飞扬抱拳作揖,转身就走。
那个死女人,到底是怎么答应了这个四王爷的邀约,结果又让他三日后派人送信去说去不了了,惹得四王爷天天上门来守,虽说每天都看看之后就瞎点一通买一堆药丸,却……喂喂,很碍眼好么?
就因为他起了头,保仁堂里每天都有奇奇怪怪东张西望“会员”!
李飞扬直接进入内堂,准备到后门去看看药丸制作的情况。
因为逍遥楼的加入,每天奇奇怪怪像君千夕那种不生病还买一堆药的怪人,现在保仁堂的药丸已经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了,而那个“东家”,却一直没再出现指挥大局……
难道她露陷了?出事了?
每每一想,次次心惊肉跳。
李飞扬过内堂进后院,陡然又缩了回来,抬头看着楼上那个一身艳红正笑着冲他招手的“妖孽”,嘴角一阵狂抽。此时此刻他无比肯定,就算天下人死绝了,她也绝对活得无比逍遥自在!
“兄台,你印堂好黑啊,被女鬼纠缠了么?”
她不就是那个女鬼么?
李飞扬俊脸黑得不能再黑,谨慎看了看几步之遥隔着帘子的外堂,上楼去找那个女鬼算账:“我以为你死了。”
“好毒好毒你好毒……”华芊芊又说又唱。
“有种你再唱大声点,把前堂那群守着你的人全引进来。”李飞扬双手抱胸,鄙视的看着她。
华芊芊一本正经的低头,然后抬头,蓦地眯眼一笑:“不好意思,我天生没带种!”
本不知道她低头看什么,经她那么一“解释”,李飞扬顷刻认输膜拜她了。看她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直接跟她说正经的:“什么时候出来?”
而,却竟然是一片静默。
侧眸看去,她正不知所思着出神。
移开眸,黯了黯,又道:“保仁堂如今名声大燥,全国各地都有人慕名而来,堂内人手不足,药丸供不应求,怎么办?还捡小乞丐吗?”
华芊芊略微沉吟,道:“人是要招,但不能在皇城!”顿了一下,道:“拿令牌到城北当铺去向逍遥楼借两个人,先护送你师父到陵城去秘密培养二十个小乞丐,时机一到,开分铺!
”
“咦?”李飞扬惊异了声。
“据点越多,越能让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而且陵城离这里不远不近百余里,正好让人摸不清我究竟在哪。”华芊芊淡道:“这里已经基本上了轨道,该是物色管事的时候了,总不能事事都由你亲历亲为。”
“原来你还当我是个人看么?”李飞扬讥讽道,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我把重要的弟弟都托付给了你,算是性命都拽在你手里了,你竟然觉得我没把你当人看?”华芊芊两眼放射幽怨。
李飞扬一窒,正要说是开玩笑,却见她别脸向另一边吐舌头,顿时气得头顶冒烟,但,嘴角却又抽高了些。至少她说的是事实。
“对了,我刚才见了凝烟。”李飞扬看着她,叹:“到底是该说你得天眷顾运气好,还是……眼光毒辣到骇人?”
“夸奖我全收了,贬义你打包带回去吧。”华芊芊以扇掩嘴一笑:“怎么?看上凝烟了?”
白了她一眼,李飞扬低头,在她耳边一阵耳语,顿时惊得她都一脸惊愕:“你说的是真的?”
“亲眼所见!”李飞扬比了比自己的眼。
“那我现在去找她!”华芊芊乐透了,转身就要走,却被李飞扬拉住:“怎么了?”
“你去见她?那岂不是……”李飞扬蹙眉。难道她不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就多一分危险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况且,她也算是提着脑袋帮我做事,不交心岂能得真心?”华芊芊笑道,以扇拂开他的手,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他,扇子一下指上他的胸口,一本正经道:“你……真的非要见到他吗?认祖归宗就真的这么重要?”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李飞扬别开脸。
“……随便你!”华芊芊转过身去:“但作为朋友,我还是提醒提醒你……‘最是无情帝王家’,想清楚了!”说罢,不待李飞扬出声,直接离去。
嫣红阁。
凝烟的房间关得密不透风,房里只有她和“华少”二人。
看着面前“华少”的真面目,凝烟半晌回不过神来,这刺激对她而言,太大!
华芊芊也由着她慢慢震惊,慢慢消化,看似不经意的双眸,却是贯透人心的犀利。
“原来……如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凝烟终于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已经着装整齐的“华少”,疑惑不解:“你就不怕我揭穿你吗?”
“没有我,嫣红阁用不了多久,不是垮就是被人吞掉,而你,当真能找到第二个我这样的主子吗?”一旦背上“卖主”的名,她便免不了被人猜忌,这辈子,将在不断重复的循环中度过!
华芊芊咧嘴一笑,倒是连故作神秘都省去了:“你是个聪明人!”
凝烟看着华芊芊,神色复杂:“原来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诶!别说那么难听嘛!”华芊芊喊冤,嘴角一扯,邪魅顿生:“我们这是互相合作!为了活下去,而相互扶持!”
为了活下去,而相互扶持?
如此简单的十个字组合,却给人一股难以言喻的鼓舞和感动,这种话,并不是谁人都能张口道来,再肯辅以行动的,却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人,这个骗尽天下的“伪”男子,却让人觉得,她一定会做到,跟着她,不会错!
凝烟眼眶不禁微微泛起红来,笑了:“难怪连李掌柜那般的人都肯为你卖命……”抬眸看着她,正色道:“好,就让我们为了活下去,相互扶持!”
抿唇一笑,华芊芊倒皮了起来:“需要订约签字画押么?”
“不,我信你。”凝烟摇头。确切的说,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已经将所有一切赌给了她,只不过当初的“他”,眼下变成她而已!
“以前倒是听说过懂鸟语的人,只是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有天竟然会捡到个……”华芊芊笑道,看着凝烟:“我只问你,我当真能学会么?要学多久?”
“快则半月,慢则数月。”凝烟沉默一会,含蓄道。
“哈哈,依照本少的聪明绝顶,定然十天内就能轻易攻陷它!”华芊芊摇扇,嚣张大笑。
凝烟忽然间想……黑线。
原来一个人是可以这么多面的,她见识了……
华芊芊有了要学的东西,便不再无聊,呆在王府里逮着只鸟也叽叽喳喳的自顾自的学起来,紫霞明月看了,也只当她是在玩,便没在意。PS:她们已经彻底放弃揣摩这个女主子的心里想法了,否则,不死也得疯!
果然没多少天,她似乎就厌倦了,没再看到她抓鸟玩,倒是从王爷的书房翻出好些书,念给小王子听。
念给小王子听?
没错,就是念给小王子听!
从医药到兵法到武功……她都念,定时的念,好像上课一样,谁看了都会觉得她疯了,但实际上,她们很清楚,她绝对没疯,只是她的言行举止在这听竹轩里,一向跟疯子没区别。而一个真正的疯子,绝对不能悄无声息瞒过他们一个劲的往外跑。
王爷都已经彻底无语的放任她了,只是吩咐看牢了小王子。小王子不丢,她就一定会回来。
转眼,秋末,将入冬。
府外依旧很多人在为神秘的“华少”疯狂跳脚,府里的女人一个个正筹谋着各自的计划,某人日子慢悠悠的闲闲过一天是一天。
她现在资金雄厚,保仁堂和嫣红阁都赚翻了,手下两员大将工作能力又彪悍,又有逍遥楼护航,她就是翘着二郎腿喝茶,偶尔抓只不畏寒的鸟儿“勾引勾引”,也毫不阻碍她的势力正以惊人的速度扩展着……
而,事事总不是时时顺意。
这日,皇城里来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