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云山的最后几年，师兄便经常不在山上，只是偶尔去看看师父，还有我。只是，那时的我，被师父隔离着，除了几个如意她们几个就不让我跟其他师兄弟接触，除了师兄。
师父的脾气一直很怪，他虽然为柳家和天云阁培养弟子，可是他却不是天云阁的人，甚至于天云山也是他的，而绝非我们柳家的。还记得当初爹爹送我上山的时候对师父的尊敬与客气。那时起，我就知道，师父他不是普通人。我也一直不知道怎么理解他对我和师兄的接近的默许，是否，他老人家早已知道今日的无奈？
下山的时候比较顺遂，很快我们便到了月天山的山脚。
傍晚时分，军帐已在眼前，只是似乎营地又朝月天山方向超近几十里了。
进得营房，里面的如烟一脸的焦急，看见我，便直直迎了过来。
“小姐，您快去皇上那边吧，已经催了几次了。”
龙焘找我，果然，有事发生。
我甩下马鞭，转身离开。
站在帅营前方，里面安静的似乎空气都凝固了。
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我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如我所料，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太多的人挡住了我看龙焘的视线。从那道道或探寻或质疑的眼神中，友好的，太少。
其实，我也的确不是受欢迎的那位，没有一个人在这大军中可以如此无礼的。我对着那些人笑了笑，冲着人群中心处，俯身，行礼：“天旭见过皇上与诸位将军。”
没有人理我。
心中苦笑。
“来朕这边。”声音还是那没有什么温度的，熟悉的那种冷漠。
“是。”
我穿过人群，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走到龙焘身边。面前的桌上摆着千机图，刚刚，他们是在研究这个吧？
“韩将军，来说说现在的情形吧。”龙焘头都未抬，只是轻轻张了张嘴，可是，那股冷冽的风还是很强烈。
“是，皇上。”这个韩烈将军，是个一看就是非常勇武的中年男子。常年的戍守边疆，使得他的脸色有点庸红。他开始指着眼前的千机图，开始道来。
原来，就在我们被困在月天山这几天，金山国早已按耐不住。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的来的消息，说是龙焘已经离开大本营，而不知去向。故而金山国的军队已经有了多次扰境的举动。
金山国地处滇南高原，他们的战马十分骁勇。我们的军队无论是听闻被扰后出兵还是守株待兔，他们总是能够全身而退。几次下来，我们的将士都已经处于神经紧张的状态。逼不得已，韩烈才会于昨天连夜遣人上山去请龙焘。
只是，我们下山，丢下那月天山尚未完工的防御不管，正确吗？
我悄悄侧头看向易俊奇处，却发现他从我身上急转走的眼神。看来，上山的说客是他。
待韩烈说完，龙焘抬头看向众将领，问道：“各位将军可有好的主意？”
没有人说话。
是的，这次，金山国和罗玉国已然结盟，趁着我天逸国受灾严重，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元气，才会如此造次。百多年的偏安一隅，是他们在养精蓄锐。厚积薄发的能量可以在一瞬间爆发，既然他们已经选择灭天逸，是否也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不敢断言。但是，我可以肯定，我的师兄金天洵要没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做的。
天逸，危矣。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献策。有人建议硬攻，说是我们的士兵优良，训练有素，可是打仗，要有绝对的国力支撑，看现如今的状况，即使外面传言的灾情言过其实，国库也不会充盈到可以对抗这样强大的队伍，更何况，金山罗玉已经结盟；也有人说去议和，这样有辱尊严的事，我估计龙焘是到死也不愿意做的……
果然，龙焘的好看的眉越来越皱，最后都拧到一块。他抬起一直落于千机图的眼眸，扫过那些将领，却在我以为要发生暴风雨的那刻与我的眼睛撞到一起。他眼中的深意是我不能明了的，在那一刹那，我忘了挪开我的眼睛。如果当时我知道，一片眸子，也可以换掉一个人的命运，那么，生生剜了双目我也是愿意的吧？
直到所有人的眼神都转到我身上的时候，龙焘终于满意的笑了。凝固的空气里响起他无比鬼魅的声音：“朕决定派使者前往金山国，与他们的翔天王爷议和。”
这个决定，我诧异无比。他准备用什么代价去换取议和的成功？
其他将士也开始嘀咕起来，更有几位主战的将士就直接对着龙焘喊了起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在这天朝中，我们天逸国是最富饶的，以往都是他们对我们马首是瞻，现如今，让我们去议和，请求罢战，实非圣明之举啊！”
“是啊，皇上，我泱泱大国，岂能怕了那无名小卒？”
“请皇上收回成命！”
龙焘脸上的笑竟没敛去半分，笑的众人暗淡无光，只是，很冷罢了。
我早已习惯他的无常，只是，为什么，那韩烈，还不表态？
“启奏皇上，臣请命。”这道声音如平地雷声起，所有的不赞成声化为乌有。原来，在这军中，韩烈的震慑力比起龙焘这君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若是这样的人，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好，正合朕意。哈哈！”龙焘竟大声笑了起来，丝毫不顾忌。
这步棋，我开始觉得，我应该只是棋子吧。
那些将士们看着龙焘与韩烈二人的态度，面面相觑，而后，竟齐齐祝起万福来：
“皇上圣明。”
跟那些朝堂上的文官一样了，我心中升起对这些人的深刻厌恶。
这时，龙焘开始卷手边的千机图，不再说话，也不笑，身边的亲侍要来帮忙，他也不许。
“你们都回去吧！”龙焘边往怀里揣千机图，边说着这话。
“是，臣等告退。”韩烈领着一班将领跪安出去了。一时间，我不知道我是该走该留。
“哼！”伴随着这声闷哼，龙焘一掌拍在了手边的椅子上。看着那一地碎木屑，我知道我不该说什么，所以，我只是站在旁边。
“皇上……”他的亲侍已经吓得腿发软，想也不想的跪了下去。
感觉到身上那道灼人的视线，我抬头看去，却只剩下龙焘离开营帐的那丝衣角了。
我看看还跪在那里的亲侍，心里叹了口气，这是他自己带出来的小太监呵！
来不及同情别人，我理解那道眼神，除了命令我跟上，绝对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