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阴霾随着风缓缓飘动着,也不知是无意识的游荡,还是谁怀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带着某种目的在寻觅着什么。
骤然,阳光变得灼人,天空变得澄清起来,恢复了湛蓝的色彩。
“噗咚!”
不远处树林的地上地上有什么东西被丢弃在那,看模样也是脏兮兮的。那阴霾像是突然通了灵一般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只是眸子里混沌着,仅有一丝少的可怜的清明,掺了些贪婪的颜色。
那阴霾竟然是一缕游魂!
它试探的伸出了触角,被丢弃的东西上透出一些雾气——是生命力的象征,游魂瑟缩的收回了触角,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诱惑着一般,毅然决然的过去,伸了触角抱住那被丢弃的东西。
那被丢弃的东西居然是个人!
约摸四五岁的年纪,小小的身子如破布一般凄惨的卧在那儿,身子已经开始凉了,唯有那流了一地的血液似乎还是温热的。
天空中的阳光骤然照了下来,游魂也正好涌向了那具躯壳,无声的世界里似是传来灵魂被灼烧的滋滋作响的声音,若是努力分辨,还能从那声响中分出一道惨绝人寰的嚎叫!
“啊——!”
有声的世界里传来惨叫,凄惨的,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干裂的就像是车轮碾过几十遍的干土,地上那具幼儿的躯体一下一下的痉挛抽搐着,似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毁灭,干涸的血液又开始了流淌。
树林里恢复了安静,仅余些鸟儿的歌声。一丝丝风吹过,像是悬了一端的蛛丝,一下一下的撩着。
那小小的一团蠕动着,蠕动着,突兀的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凶恶的仿佛要把人拆吃入骨的光,而后变得迷茫。
那,便是得了躯壳的游魂,臃肿的挤在死去的幼儿的身体里,寸步难行。
她是谁?
小小的人儿捂了头,抬起,却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那小人儿半张了嘴,似是想要惨叫出声,开合了几次,却是传不出声响,只能无声的惨叫,喉咙里传来似是野兽般的呜咽。
她是谁?
黎银时吗?黎银时又是谁?那小人儿的眼里透出一丝清明,旋即却是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再醒时,已是夜里,寒露砸在小人儿的脸上,夜色里传来乌鸦声嘶力竭的丧歌,那人类幼儿大小的小人儿用手撑了身子,坐了起来。
脑海里的记忆有两份,那小人儿的脸上出现了困惑的神色,一份记忆很是简单,就是一个单纯的五岁小女孩的记忆,一个从天才到废材的烂俗故事,而另一份记忆却是如同被谁愤恨的用剪刀剪开的破布一般,褴褛着,一条一条的连贯不起来,似是一串被剪了绳的珠子,杂乱的滚落了一地。
她叫黎银时!那游魂确定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无论是那份名字,她都听得别人喊这个名字。
脑海里不完全的那一份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放映着。
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女子昂着头,迎着那粗壮的闪电,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言语,雷电劈在身上响着,女子痛到失效,头颅却依旧是高高昂起的。
她想,她记得她是谁了,她应该是那另一份残缺不全的记忆里的人,一个曾经的仙!
她翻着记忆里对自己的描述。
黎银时从来都不信命运一说,她只知道,做什么,只要依着本心便好,从不刻意去追求所谓的道。
黎银时是个挺善良的人,至少在那儿是的。那儿,指的是修仙上界,一个混乱的可以人吃人的世界。啊,对了,他们都不是人,是仙,是底下凡人最为羡慕的,可以长生不老到忘记自己是什么的仙。
当然,黎银时的善良只是存在于抢宝的时候不让人死在自己面前,太脏了!不是吗?那些贪婪的血液,她连吮吸的欲望都不曾有!
善毒女,黎银时。这是修仙上界其余的仙给的称呼,只是黎银时分不清,这是在说她善良,还是擅长用毒?不过无所谓,这些,都没她什么事。
黎银时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死去了,如是死了,她为何又上了这具躯壳?如若没死,那她本来的生活又是什么模样?
她又是为了什么死去的,黎银时不知道,只知道她眼睛一闭入定后灵魂刺痛着,再睁眼,整个世界都变了,记忆也似乎被割碎了一般,脑海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空气里的灵力变少了,至少和脑内残缺的记忆比的是这般,体内的仙气没有了,空荡荡的让人想要抓狂,就连迟钝灵识扩散开也找不到昔日熟悉的气息了。
熟悉的气息?什么气息!黎银时记不起来了。
沧海桑田?还是庄周梦蝶?黎银时不知道,只隐约的从记忆里想起一件事,那鸽子山里的毒蛇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上一眼!这似是很深的执念。不过,鸽子山,又是哪儿?
记忆中最为连贯的,便是毒,毒道,用毒,采毒……零零散散的,却是信手拈来,比不得记忆里别的,需要想好久却还是得不到完整的消息。
黎银时有些遗憾记忆的不完整,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光阴,便回了神,她可不是那些拘泥于形形色色的人。
黎银时细细的探看着这具躯壳,不由得有些叹息。如若不是她的话,如若不是她还记得毒经上的内容的话,换做任何一个修仙的人儿换做任意一本即使逆天的功法,怕是都无法修炼吧。
那本是一出生通透柔韧的经脉,彰显着天人之资,如今却是每一寸都堵了毒,怕是有三四十种,还是剧毒的,这足以让人一运功就经脉尽断,痛不欲生!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她得的这具应是一具五岁女孩的躯壳,虽说黎银时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娇嫩的躯壳了,却还是认得的。而这躯壳如今却有如破布娃娃一般被丢在荒郊野岭的,被她附了身,这躯壳经历的磨难可不少。
黎银时操纵着身子稍稍动了下,身上细微的神经末梢传回一阵阵刺痛的感觉。
黎银时这才发觉身上被割了不少口子,血腥味都引得周围的野兽过来围猎,毕竟那血都快流的成一个小水塘了,温热腥甜的,把黎银时的身子都浸在了里边儿。
这个躯壳的故事,可不简单啊!黎银时寻了寻脑海里的记忆,颇觉有趣的笑了,一张巴掌大的小孩子的脸上沾了结了的血块,而后唇角还是翘着的。如若是那些个凡人看见了,怕是得以为见了鬼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