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的剑现在华无心手中,对方极力又比他高强,攻势又凌厉,他惟有苦苦招架躲闪的份儿,心里暗骂那群饭桶,这儿都打起来了,怎地还没个护卫来?最近府中不是一直戒严么,都戒到哪里去了?!
华无心一剑将中年护卫的右手给砍了下来,五品极皇对五品灵觉者,高下立判。华无心之前要趁着中年护卫手还被粘在门上时就想做的事,此刻达成得也并不费多大力气,他看了一眼淌血的剑,与中年护卫那鲜血长流的手腕,笑了笑,他用的,可是左手剑。
中年护卫捏着小手臂,疾退,见华无心没有立刻继续攻击,赶紧封住血口,使血渐渐停止外流,这一刻他已顾不上痛,恨恨问道:“你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华无心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不问我是何方歹人了?怎么不去保护你家大小姐呢?”
中年护卫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恨不得将唾沫星子喷得华无心满头满脸,但他却只能隔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突地,中年男子发了一问:“你是不是二爷的人?”
华无心知他是在诈自己,哪里肯说实话,要笑不笑地回了一句:“想知道是不是,不如下去问阎王吧!”
华无心不应是不是,中年男子也无法确定,自己也不便暴露,见华无心又提剑攻来,暗暗叫苦,大喊道:“慢着!阁下此来是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在下绝不拦阻。”
“这话倒好笑,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拦得住么?”华无心道。
血终于止住不再往外流,中年男子举起两只手,只是右手没了手腕,动作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阁下请便,不管阁下是哪一边的,总之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是么?”华无心阴声笑道,真的没再理会他,提着剑转身回到了房中。华无心是极皇修为,在这里,不管是房中这个,还是房外那个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进得房来,丝毫不怕中年男子逃跑,在这人跑出湘君苑前,必定会被追上,到时就是直接斩杀,毫无废话可讲。
夜迦见华无心又回到自己面前来,瑟缩着又往后退了退。华无心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猫看着无处可逃的老鼠。
“原大小姐,你说,若是你的手筋脚筋被这把剑挑断,会如何呢?堂堂原家大小姐,会不会真的成为一个废人?在下真的很想知道,还望原大小姐成全。”华无心说着,抬起剑来,第一剑取的是她已经断掉踝骨的左脚。
此刻树叶包围间的影卫再也按捺不住,迅捷却仍是无声无息地跳下树,眨眼不到便穿过了院子,就如同是空气般的存在,他的极力不及黑衣人,惟有偷袭。若非夜迦早料到他的行动,也难以察觉。但夜迦猛地朝着前方掷出了手中匕首,她双手颤抖,掷出的匕首自然失了准头,华无心略晃了晃身子,匕首就只是擦着他的衣袖飞出,擦过门框时,将乌银铁所制的门框切开了一道一指宽的口子,只是擦过去而已。随即匕首一下子落在地上,匕尖插入了门口的石地之中,没入两寸有余。端的是锋利到削铁如泥。
华无心看了看匕首造成的切口,“倒是把好匕首,可惜它没有一个好主人。”
而匕首插入石地之处,正是影卫刚踏足之地,匕尖恰在他的脚尖前落下,把它的鞋尖崩了一道口子,几欲露出脚趾来。他皱着眉焦急又不解地看向夜迦,这是在叫他止步的意思,但那黑衣人可是要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呀!万一真废了呢?他不明白为何到此时夜迦还阻止自己出手。
华无心不再停顿,挥剑割向夜迦的左脚脚筋,他要将这条腿彻底废掉,所以还在剑上附着了自己的地之极力,将腿脚上的经脉也切断,那便再也治不好了。
剑即将贴在夜迦的脚上,湘君苑大门口传来倩儿的高呼:“大小姐,夫人回来了!”
华无心手中剑只略滞了一下,仍是切了过去。他不等看夜迦如何,怕出了事二爷怪罪,丢下剑,迅速地从后窗掠出,这次真是功亏一篑,但好歹废掉了夜迦一条腿,总算没有白来。
中年护卫见华无心遁走,赶紧捡起地上自己的断手,房中的剑已来不及捡回,只得就此腾身而起,化作风般跳跃着逃离。
倩儿拎着一大堆吃食,正满心欢喜地走过来,刚踏进小院,就隐约闻见了一丝血腥味,唤了一声大小姐,无人应声,走近了看见门口一把锃亮的匕首上犹有血痕,赶紧丢了东西跑上来,到房门口一看,里面的夜迦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脸上苍白如纸,昏迷过去还是冷汗直冒,左脚腕上一道刺目的血红,整条左腿看起来都有些扭曲。
倩儿一时被吓得六神无主,蹲在夜迦身边双手在空中乱按,不知该做什么。
影卫无奈只得现身,喝道:“快通知老爷夫人,赶紧请大夫呀!”
倩儿直觉这声音灌进了脑子里般,仍有点怔愣地起身来,奔了出去,一边大声呼喊道:“夫人——夫人——”根本就忘记了去怀疑处于事发现场的影卫。
影卫上前察看了一下夜迦的脚,眉越皱越紧,越发不明白夜迦是为何要阻止他出手,难道这么重的伤,她自己还能治好不成?他只得赶快将这些事禀告给家主,轮不到他定夺,这下刑堂恐怕就不只是走一遭的问题了。他暗自叫了一声苦,晃了晃身子,消失了踪影。
在影卫也离开后,夜迦微睁了睁眼,这一下的痛可是挨得结实,若不是她强行撑住,早已晕过去好几次了。那柄普通的剑对脚筋的伤害不足为惧,若非黑衣人灌注了极皇的地之极力,根本就切不开皮肤。但这极力渗入并绞碎经脉,却是痛得昏天黑地。此时她赶紧用极灵之力阻住那股地之极力的摧击,将它们瓦解掉,要是任由它们留在体内,真的切断了经脉再治起来可就费事了,光是痛就够喝不知道多少壶的了。
消除了隐患,剩下的伤虽仍很严重,若是换成普通的极术者,这样的脚伤也近接废了,但对她来说,痊愈就只是时间问题,所以现在就交给原世杰去处理吧,她也好趁着接下来养伤的机会,准备再闯暗墓,也不知那第二层又是什么样的通过条件,还是杀人么?
当怜心走进夜迦的房间时,他一路只顾着气哼哼地,此刻见了夜迦,他也不看看周围都有些什么人,在门口就开始抱怨道:“大小姐,您不知道莫家的人多过分,不仅不让我进去,还嘲笑送去的贺礼……”说到这里,他已走到了房间中央,突然发现四周格外安静,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注意到房间内此刻站着不少人,老爷夫人也在,他顿时吓得不轻,忙躬身下去,几乎一俯到地,有些害怕,不敢直起身来。
原世杰不过扫了他一眼,继续看大夫诊治。
楚湘压根儿就没听见他说话,无意识地抓着被子的一角,手心里尽是汗,焦急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
我多灾多难的儿,我可怜的儿啊,若上天真这么狠心,把你所有要受的苦,都让娘代你受吧。
楚湘又是哀怨又是愤怒地瞪了原世杰一眼,你看看,这就是你心慈手软、一再退让的结果!
原世杰被妻子瞪得更是心酸,心里早已悔恨不已,影卫吕来已经将前因后果禀告过,他震怒得书房的桌椅无一幸免,通通得换新的。当场就罚吕来去刑堂自领十二个时辰的冰焰之罚,但在吕来退出门前,又将其叫住,罚还是要罚,不过给他个机会,将此事查清楚,将功赎罪,便减轻惩罚,并立即命人搜查丢失了佩剑或右手断了的护卫,要越快越好,以免其潜逃。
此前原世杰赶到时,楚湘已抱着夜迦哭得成了泪人儿,伤及骨骼筋脉,楚湘不许别人乱动,一边向夜迦体内缓缓输入水之极力,一边等着大夫来了才搬动女儿的身体挪到了床上。
房外有着斑斑血迹,是那名中年护卫的血。门口一把匕首,是夜迦的。房中一柄剑,也是那护卫的。房中的血迹,便是既有那护卫的,也有夜迦的。
此局说到底反而是夜迦自己设的,原世杰特意吩咐这些东西与痕迹都别动,待女儿醒来再细问,他尤其不解夜迦何以宁愿遭此毒手也不让吕来出手,她难道不知道那后果多严重么?竟然冒这样的险,也不知左脚伤势如何了。如此想着时,原世杰心里更是担忧忐忑。
眼前正在为夜迦治疗的这位,是族中的老大夫,原世杰的大小伤患,也是经他一手料理。上次家族祭典上由袁三郎扎的那一箭,也是这位宁大夫一起治疗的。他为夜迦接了骨,缝合了伤口,敷了药,已是满头汗湿。也亏得夜迦一再放任自己昏迷了过去,否则这治疗也得是持续痛入骨髓,好几次痛醒过来,但为了不让楚湘二人更担心,她强行忍住了,头上冷汗直冒,却没有呼痛,短暂的醒过便又昏迷过去,她这也是尽了心了。但她心里可不大感激这位老大夫,被挑断的那一道血口,被地之极力将伤口外翻,他如今缝是缝上了,等到她要自己用药时,还得再拆开来,又要挨痛,她可是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