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凡一怔,“只好我改日再去看看了。”
话音刚落,在莫少凡的身后,就凭空出现了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正是飞雪。循着夜迦有点探寻的目光,莫少凡转身,发现飞雪洁白如雪的鬃毛上,沾染了几颗血珠。
“这是他在提醒我们,他遇险了。莫大哥,我们就地作别,此事不可说与第三人。”
“好。”莫少凡说完,微笑着看了夜迦一眼,翻身上马,准备打马而回。
夜迦在他身后道:“莫大哥,马上把那血迹抹去。还有,以后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带飞雪出门了。”
莫少凡点了点头,当然知道夜迦的意思,打马往莫家所在而去。
此处距离原家不远,夜迦索性徒步而行。
两人不知,周青巫究竟是真的信任他们,将古雨冰莲交给夜迦,还是察觉到莫大的危机,才不得不脱手。周青巫只将古雨冰莲给了夜迦,那说明两人中,能保管它的是夜迦。莫少凡并不知道古雨冰莲要用什么来保管,通常储存灵药的材料,也就是水玉,但显然对于古雨冰莲来说不是,否则莫家大少爷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上好的水玉盒子么?究竟夜迦对古雨冰莲了解多少,莫少凡不知道,他对此物知之甚少,只是隐约知道这么一个名字而已,既是灵药,又是极器,自然是再特别不过,整个迷羽大陆,也就只此一物而已,但他也没有向夜迦问什么。
就在夜迦与莫少凡离开此僻静巷弄之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逼仄的小巷中凭空出现了一道身影。来人一头黑发如水玉般亮泽,披散着毫无装饰,长长的刘海垂下,几乎遮挡了大半张脸,但即使没有被长发遮去了面容,旁人也不会看到他的脸。
他悬浮着离地七寸,似从未沾染过世间的尘埃,整个身子如同仙人般笼在一团洁白的云雾中,只是静静地悬立,身上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如虹之气势。他缓慢地往左右看了一眼,静止了一会儿,似已发现了什么但却存在着一分疑惑,但他是从不疑惑的人。
他扶摇而上,刺破长空,纵身的速度迅捷无匹,眨眼间便已置身于天上云端,却未带起任何一丝周围悬极的震荡,仿佛从未存在于此间,他就是云雾空气的一部分,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出现与消失。
夜迦已经快到原家,从这里已能隐约看到府门前两座高大雄壮的石狮。她似有所觉,朝着回来的方向看了看,她的感应力太过敏锐,即使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但她猜得到,这份感应的来源,很可能就是伤了周青巫的人。后者虽极灵之力流失严重,但在夜迦离开时,周青巫仍有着大宗师实力,那人能够在一炷香之内击杀大宗师强者或者使其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并且展开追踪,这份实力非同小可。
夜迦只是装作不经意地迅速看了一眼那条巷子的方向,否则异样的举动若是落到那个高手眼中,便是个大麻烦。
莫少凡应该不会将自己拥有古雨冰莲的秘密告诉他人,那自己目前是安全的,夜迦如是想。
在远方酒楼的马厩旁,此刻正躺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但这样的烧焦,却是世所仅见。这人通身莹白,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烈火焚烧至灰白,一道道漆黑的细小裂缝布于其上,只能看出是个人形,五官一片焦炭般的白。
一阵风过,吹散了整个人形,竟是如此轻盈,就像一个雪球砸进蓬松的雪面,飞溅起无数碎雪,然后随风而散。
“哎……”风中,似还传出了一声叹息,无论是谁听闻,都想问一问,你为何如此叹息?却又因这之中的苍凉而无法问出口。
直到这阵风停止,这周围的温度,仍是低得反常。
终于有小二来到后院子里查看损失,一踏足,便皮肤上蒙了一层薄霜,他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坠冰窖。小二哆嗦着,一边搓着手臂,连步子都几乎迈不开,“这是……什么……鬼……天气?这……才几月份,怎么……冷……得跟冰……库……一……样?!”这话他哆嗦着说完,嘴却再也合不上,他也不管掌柜的吩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出了后院,嘴僵硬地张着足足淌了两个时辰的口水,被掌柜一顿臭骂,不许他再出现在大堂,免得客人看了恶心。
这一夜,黑煞的琴声在元宵城响了一夜,而中途,却有一股半悲戚半寂寥的笛声融入,琴声与笛声各据一方,笛声却将琴声原本的萧杀冷绝完全揉碎,重新变成一首不一样的曲子。夜迦倚窗闻之,于幽凄中听到了三分狂傲两分不屑,以及三分寂寞两分杀机,这不是黑煞的琴音给人的感觉,本是和之,笛声到后来却是喧宾夺主。
想必这一夜,又是许多人不成眠。
这个笛子的主人,果然,饶是现在的雪仙也逊色一筹。斗了半夜的音律,黑煞得出此结论。但当一个人在黑煞眼中可与雪仙相提并论时,此人已不是比两人强了一点点而已。
在即将破晓之时,笛音卷裹着一道缱绻的极力,流星般划破长空,闪烁了一下,没入黑煞胸中,他闷哼一声,这道仿佛来自万年玄冰之下的寒气,他虽能见能感,却是分毫躲避不开,临身前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竟像是受了禁制一般。他面色白了白,脸上更加肃然。
风声送来一句话:“这一次,就饶你不死。”
随即,天边露出了第一抹光线,黑煞妖异的面容在微光中显得更加如梦似幻,略显苍白的面色将唇的殷红更加显衬。他受了伤,嘴角却反而一勾,绽开了一个妖艳的笑容,“饶我不死?呵呵……”随即他长身而起,抱着他随身的琴。
而夜迦,自从得到了古雨冰莲之后,就从没有动用过,此物只要带在身上,就可以起到稳固与强化极灵的作用,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尤其是现在她修为委实太低,而那能与曾经的圣者为敌的,必非等闲之辈,她绝不会在此时暴露了自己,哪怕极灵再强,对方要杀她也费不了什么功夫。有的力量,现在只能躲。
听了一夜的琴与笛,夜迦的精神却是一如既往的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面色红润,双眼清亮,鲜红的衣仍旧鲜艳如花。
原世杰心头因愤怒升起的“废物”两字并未出口,他虽然气极,但对于影卫的能力并不怀疑,只得将广袖用力一甩,“都这么久了,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么?”
“是的,属下无能,至今仍未找出,是谁伤了大小姐。”段影肃立于案前道。
原世杰又问:“那两名侍女所中何毒,可有眉目了?”
“是千云第三杀手白羽的成名之毒,焚骨摧经香。”
原世杰略皱着眉头,原家并未招惹这位杀神,哪来的如此无妄之祸。“大小姐那边如何?”
“大小姐此前与袁三郎一起去了天香楼,似乎也是为了调查此事。”
原世杰赶紧问道:“鸳儿可已知道凶手是白羽?”
“目前看来,大小姐还不知道。”
“那就不要透露,此事到此为止,静观其是否还有下一步动作,暂时别去惹白羽。另外,派人留意天香楼的动静。二爷那边有什么动作?”
“二爷那边很是平静。”
“继续监视,不可有半点松懈,你不在时,也要派别人保护好鸳儿。”原世杰道,见段影还站着未走,便问道,“还有何事?”
“大小姐上次去天香楼,赎回来一名十四岁的清倌儿,现在已经带在身边做了贴身侍者。”
“什么?!其他人知道么?”原世杰此前并未留意,如今听闻段影之言,不由惊问道,那天香楼可谓是整座元宵城最危险的地方。
“大小姐称是在外面买的卖身葬母的穷人家少年,便如此掩盖过去了。”
原世杰顿觉头大,想原鸯从小就乖巧懂事,怎地如今做了这样不智之举,他倒不是怀疑原鸯跟那少年会有什么苟且,这一点他还是知道女儿的分寸的,但他最担心的,还是那清倌儿是否图谋不轨,至于其他派系借此来做文章,那将来是必定之事。
“同时严查此人的身份来历,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马上把这些事安排下去,不得延误,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段影躬身,身子晃了晃,就那么凭空消失,只留下一缕空气的波动,便已离开了书房。
夜迦慵懒地吃过了早饭,吩咐怜心在门口守着,她要修炼,谁都不许进来打扰,“记住,是任何人,若是对方执意要进来,你就用这个打他。”一边说着,夜迦一边将一把鸡毛掸子交到怜心手中,后者郑重地点头道:“好的,大小姐放心。”怜心便抱着鸡毛掸子站在房门外,一脸肃穆。
就凭怜心这个连极术都不会的的愣头青在门外“镇守”,可想而知夜迦是不放心的,所以她给怜心的鸡毛掸子,也非普通的鸡毛掸子,它在人身上打上那么一下,只要对方修为在极皇四品之下,那就算是三品巅峰的极皇,也得全身麻痹一刻钟无法动弹,而这一刻钟,夜迦觉得应该够自己撤回极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