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玲珑嘻嘻一笑,欲上前挠夜迦的痒痒,摸着衣料上的温度却是凉凉的,看向夜迦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伸手在夜迦脖颈间一探,竟是毫无跳动的声息,顿时心下惊疑不定,赶紧从后窗离开,也没忘了将窗阖上,生怕被追上似的跃出了湘君苑,她才缓下脚步,若无其事地前行。
暗墓第一层中,夜迦没有动,只是看着那个魁梧的男子拖着长枪奔来,枪尖在地上一路划开一道沟壑,他的眼神比之前的四人都更加坚定,可以看出他正在大喊,只是发不出声音来。
但你今日,也注定要死在这里了,暗墓第一层,必将再添四座新坟。夜迦想着,身子微晃了一下,瞬时出现在了魁梧男子的面前。
在两人之间,如蛛网般布着一层荧蓝丝线,两头附于墓碑之上,将魁梧男子拦截,长枪还未出击,他的身子却迎面撞了上去。尽管他迅速地退开,但身上却仍被无数细小的闪电光团覆盖。闪电如针线,刺入他的各处关节,在骨头里穿刺几下,然后紧紧缠绕,想要再动,那便是锥心刺骨的痛。然而他却只是一脸更加肃然,动作只迟缓了最初,便将这痛楚无视。
他手中的长枪抡转,刺于那荧蓝色的障壁上,从枪尖上生出无数绿色枝条般的长线,不一会儿便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面障壁,荧蓝延伸到哪里,绿色便延伸到哪里,毫不落后,两相对峙,水之极力与木之极力彼此侵蚀。
“水生木,然而过量的水,却会将木淹死。”夜迦轻声道,声线飘渺。
直到每一块墓碑之上,都牵连着两色的极力,魁梧男子在忍受全身关节骨骼剧痛的同时,竟未落下风,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他只有极皇的实力而已,哪怕是九品巅峰。
夜迦的瞳更加血红,无风,长发与衣衫却往后飘飞而舞,她的背后,那一支血红的剑再次出鞘。不等剑尖离体,她便伸手拔出,顾不得剑刃划开极灵之体的那一点疼痛。这一次,实力不比当初巅峰之时,她皱眉是因这一次所用时间比上一次多了不少。
夜迦将剑悬于掌上,手指伸展开,剑离弦般冲出,无形的极力指挥着它,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然后朝着魁梧男子所在的方向,直掠而去,因为速度太快,几乎看不见剑影。夜迦恐肉身那边生变,惟有速战。剑在魁梧男子胸口透体而过,将血红的剑染得光华鲜艳,这一刻浴血的剑好似一头嗜血的野兽。而这头野兽饮过血,重新安静地回到主人手中。
魁梧男子睁着眼睛,手中仍紧紧握着自己的极器,却再也无法动上一动,随即,一座新的墓碑出现。
夜迦低首看着长剑,轻道:“还有三个。”说着,她抬起头来,看向那边三人,抬剑直指,“不如一起过来?我赶时间。”轻声细语,如亲友间的问候。
见到自己等人被轻视,牛角人与那兽人都怒不可遏,兽人更是大口大口地呼气。
然而,石台上的那个光头只是动了动脚趾头,他们两个便顿时噤若寒蝉,强行止住了已经抬起的一只脚,低下了头,将脚收了回去,不敢乱动。
光头男子仔细地将每一个脚趾头都舒展一番,才抬起眼来,这是自从夜迦进入暗墓后,他看她的第一眼。两人之间隔得并不近,从石台上看去,只是隐约一抹鲜红,虽是极灵之体,却已格外凝实,与活人差别不大。
他在看夜迦,后者也在看他。显然,这才是这第一层最重要的一战。
他从石台上跳下来,双足轻轻踩踏在地面上,最直接地接触这一片墓地。
夜迦看着他,注视的却是他一步步走近的赤脚,好像这双脚吸引着视线去看一般,真是怪哉!四十九步,夜迦竟数了下来,她瞥了一眼自己与石台的距离,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可以确定他的步子是正常的迈动,那么,他是如何以四十九步就走到自己面前的?
夜迦想到了一个可能,尊者的跨越能力。若是实力足够,别说四十九步,就连一步从石台到她面前,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拥有跨越能力,她又觉得四十九步未免太多。若是换作她,即使是不能感应空间元素,只用走的,加上跨越,顶多四步足矣。夜迦觉得,这个人真是从头怪到脚。
夜迦看上去对于即将展开的战斗似乎不太在意。可能对方的步伐实在太慢,搞得战前太过平静,那前一步与后一步之间似有一种莫名的连贯,之间带出了一种无形的涟漪,使得她的眼前有一层薄如蝉翼的氤氲。可能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相信一点,她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她甚至仔细打量了光头的相貌与身材,当闪电的光照映时,能看到他古铜的肤色,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若是有头发,那想必也是一位优雅的美男子,前提是忽略掉一双不穿鞋的赤足。
接着,光头男子笑了一下。
夜迦自己修炼的血海迷魂功法就有着迷惑特质,所以她自认为绝不会被他人迷惑。但就在方才那一笑中,也不知是不是闪电光华作祟,她只来得及本能地横剑抵挡,却仍不免倒退了几步。他那把特别的极器很是锋锐,镰刀的刀锋直勾勾地架在她的眼前,再往前一点,便能戳到眼睛里去。他看着夜迦挑衅地一勾嘴角,像是在说别以为只有你才会这一招。
夜迦想给他一个白眼,但又觉得大可不必,方才自己一个掉以轻心,确实是她的疏忽,须得反省,于是收束心神,刀尖就在眼前,她毫不为所动地直视着男子的眼睛,全力一战!
这个人的修为,跟她相差无几,观其行云流水的动作,或许还要高出那么一些也未可知,要击杀这样的圣者,她要十分谨慎才行,毕竟她的极力根基,不是靠实战奠定,战斗经验恐怕会逊色不止一筹。这是她至今为止,面对的极力最强的敌人。
夜迦的剑架住了他的极器,他左手却是当胸打来一掌,夜迦惟有左手斜着迎上这一掌。两名圣者的掌力相击,顿时一条巨大的水龙绕着两人旋转盘绕,占据了大半个暗墓,越转越快,水之极力带着尘沙将两人完全包围在其中,淹没了身形。头顶一片星光灿烂,莹白的星辰之光照耀而下,这一刻竟是美如梦幻,两人双掌相对处反而风平浪静。
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出现在夜迦掌心处,此刻若不是她的东西,显然只能是面前这个光头男子的。
夜迦知道这不是任何的攻击手段,来不及辨认为何物,他已收回手掌,手中极器抬起又落下,镰刀般的刀锋专冲着要害招呼。夜迦毫不敢怠慢,不明这人是何意思,倒像是要将这东西给她,她无奈只得先收起来,对方没有任何表示,神色不动,她自然也毫不露异常,这个是要杀自己的人,她怎么能去管他的闲事。也偏生这人从一出手就给她完全压制之感,否则她又怎么会来不及细想,就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给收了起来,万一是对她极灵有伤害的呢?
两人从这头打到那头,从天上打到地上,难解难分,几乎每一块墓碑都被触及,也不知它们是何材料所制,竟是丝毫不被破坏,能使它们改变的,恐怕惟有时间了。
夜迦的剑在空中迅捷无匹地闪动,看不见一个完整的剑身,只是无数血红的影。
但除了这个光头男子,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战惨烈至斯。他每在她的身上刺一下,她就必定会在他身上划一剑,战斗打到了以伤换伤的地步,两人的极力本就相差无几,若要搏命,就只能先自己不要命,才能先要了对方的命。
鲜血浸得夜迦鲜红的衣更加如血,仿佛那一袭鲜红,本就是浴血而来。
光头男子皮肤上四处皆创,好几道剑伤深可见骨,闪电绞缠着那一截骨骼,往经脉冲击,皮肉鲜血淋漓地外翻着,连他的一只赤脚上,亦是鲜血流淌。脚腕关节处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还被削去了一块肉。看着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反观夜迦只是一身的血,她像是占了上风。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对方能重伤到自己的那几下,分明留了一分情,留得惟有她知道,外人绝看不出来,这样的手段太过精妙,对于极力的出击、极器的运用、动作的把握,皆是妙到毫巅,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对自己的肌肉骨骼那么了解。若非好几次险险避过致命处,用相对轻的伤代替重创,她不会发现对方在狠辣之余,竟还放了水?!她只能在心里惊疑,这人不要命了?!我可是要杀光这八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