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夹杂些许呜咽的呓语从“墙”的另一端传出。
风亦安皱眉，从一高一低的椅子上起了身。
她是在做噩梦吗？以前的她……从不做梦，甚至曾傻笑着说，她不需要睡觉。于是换来他的一指轻弹。
绕过一堆杂物，他伸手撩开纱帘。
只见水凝儿全身冷汗，翻来覆去地瑟瑟发抖，嘴里仍是含糊不清地喃着：“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风亦安按着她的肩膀，极轻极轻说道，一边重新将被袄盖在她身上。
到底是梦见了什么，竟会让如此任性古怪的她害怕？
蓦地，眼里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孩子气的笑意，他俯下身，缓缓朝她光洁的额头吻去。
“我对不起你……”一道泪珠从她眼角滑出，“……风亦安……”
风亦安一怔，她这句话……算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托额，许久才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一切异样的心态，只伸手拭去她的眼泪。
“……傻丫头……我从未怪过你，任何事，以后也是一样……”他轻声喃道，看着她如玉般娇嫩脸庞，又微微苦笑。
两年了，时间真是快，他变了，而她……也变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低沉的萧声。
风亦安眼神一凛，拉下床畔纱帘，纵身跃出静安府。
此时入夜已深，四下寂静，风刮得凉凉丝丝。
远处桃林上立着一人。一身黑色长衫，面罩一块银白面具，唯见一双眼睛茫然呆滞。他手指修长，按着长萧低低吹吟。仿若附着魔力，一旁的小蛇小鸟竟都随之抖起身子，模样甚是怪异。
“退步了。”
风亦安不知何时也已戴上半边猩红面具，足尖轻点，掠上枝条与之同站。
“是吗？这样如何？”白面人顿了下，又举萧凑唇，一串狭长的低声呜咽从孔洞里挤出，本还抖抖的生物们忽然扑腾扑腾全摔下地去。
“有这么失败吗？”不知自己的技术出了什么差错，白面人抵萧歪着脑袋想了许久。
“玉面。”风亦安伸手拿下长萧，再让他吹下去，不知还要再耽搁多长时间，“是门主传唤吗？”
“不是。”玉面缓缓摇头，从袖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他，“是私事。这是魔尊发告天下的挑战书。”
风亦安目光瞬间犀利起来：“他重出江湖了？”不等到回答，他已拆开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魔尊要偷盗武林两大密宝。一则秘籍《迦魔十八》，现目前在侠客江顶天手上，一则秘药落花生花，在皇室宝库里。”玉面和音般慢吞吞道出调查的结果，再加上一句，“还有，最后一行字你不要看。”
他说不要看，可这话说出时风亦安已盯着那行血字看了不下十遍。
败将风狗，有种的出来跟老子斗！老子不把你的女人上一万遍老子就跟你姓！
呵。风亦安冷笑，青筋微暴，纸信在手中碎得纷纷扬扬。
“啊，红，门主还没看。”玉面说道，一矮身伸手一捞，碎片神奇地集中到他手上。
“你的意思是？”风亦安背对着他冷言。
“蓝他们打算一起去对付魔尊，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玉面仍是继续他不急不缓的语调。
“好。”本来还对江湖事兴趣缺缺，但既已看到那行挑衅，情况就不一样了。“我明日动身。”
“归龙门见。”
“归龙门见。”
翌日，天蒙蒙亮，水凝儿轻呓了声，张开沉重的眼皮。
“少夫人，您醒了？请起来梳洗。”一个青衣丫鬟不知何时已侍立在旁。
眨眨迷糊的眼睛，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一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咦，不痛也。难道一切只是做梦？还是说……天知道已经进入到她的梦中去了？
水凝儿往另一边望去，那堵垒起的“墙”已不见，东西都回归原位，高矮的椅子上也早不见风亦安人影。
“少爷在大厅里用膳。”看到她一脸打探的模样，青衣丫鬟伶俐地说道。
“哦……”有丝惆怅，有丝彷徨，也有丝安然。水凝儿不明白一时间涌上来的是什么情绪，只是心情，因那个梦改变了极多。
洗漱完毕，水凝儿终于见到了风亦安。
“娘子～”他依旧很欢喜地朝她挥手，“这里这里，过来坐我旁边。”
这次水凝儿很听话地坐下，任由他粘啊靠啊。抬眼朝他碗筷那看了下，其实他都已经吃好了。
“风亦安。”她清清嗓子，这是她第一次以温和的口气叫他的名字。
“在！”风亦安精神奕奕答道，见她不说话，又往她那挨了下，“娘子……怎么了？”
水凝儿低头，尽量以平常的声调说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天知道要她远离他，她思来想去，只有把他休掉一步可行。休掉之后他们之间便不再有瓜葛，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也不会再走近。
她啜努着，忽然听风亦安灿烂说道：“娘子我也有事想说。”
“你？什么事？”水凝儿瞪大眼睛。
风亦安戳戳手指：“我有事要出府一趟，估计十天半月回不来……”
“出府？！”水凝儿语调瞬间高了七八个音。
天，出府！那意味着她可以借此机会找寻命定之人，而且也算是远离他了！实在是两全其美！
“你什么时候走？！”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眼里话里的兴奋。
风亦安被她的表情吓侧了身，仍是挤出几丝笑小心翼翼说道：“娘子，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激动……我吃完早膳就走……”
水凝儿端直了身子，兴奋地一拍手，这真是太好了！
风亦安看着她的笑颜，心里有丝苦涩。“娘子……还有一件事……”
“说！”
“上次的游戏真是我赢了，我想要奖励。”他撅着嘴说得正经八百。
水凝儿只觉好笑，他这模样真跟天真小孩一般无二。“什么奖励？”
“娘子，要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不可以逃开，休夫、私奔之类的行为都不可以……除了这点，其他的一切自由我统统允许。”
水凝儿吐吐舌头，还真被他料中了。不过他说的自由，应该也包括找寻命定之人吧？
“好。”水凝儿甜笑着点点头，这样一来更加自由了。
风亦安嘴角微勾，忽然低着头往她额上一印。“再加上这个，不过分吧？”
水凝儿怔怔坐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