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辛站在抢救室外,像个木头人一样,头脑满是我被撞我流着血的样子,他的大衣上还有着血迹,只不过早就凝结了。
陈烁站起来,看着此刻虚弱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梁辛,用力地抱住他,虽然今天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是谁,但一母所出,兄妹连心,其实自己心里也像刀割一样的疼。
手术做了很长时间,医生出来的时候,就靠在手术室外面的梁辛却没有进去,倒是大家都围着问情况,梁辛突然觉得很怕,言熹出事是因为自己吧,要是自己跟的紧点,要是自己跑的再快点,这么想着更痛苦了,要是有如果,梁辛真愿意被撞的是自己。
医生对他们说手术很成功,只是有些后遗症不知道会不会发生,陈军追问什么意外时,医生却摇摇头说要等我清醒了以后才能说,于是大家都日夜轮流照顾我,每个人都期待着能看到我睁眼。
然而我当昏睡了好几天才从鬼门关爬出来时,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却发现眼前的那些人,显得好陌生,或者说根本就是陌生的人,我完全不认识。
医生所说的后遗症,是失忆症。
我现在完完全全的重新开始了,我的生活像一片白纸一样,按照医生说的,我也许会很快回忆起,但也可能永远记不起以前的事情。
我看过的一本书叫《生猛鲨鱼文档》,这是一个苏格兰籍的年轻画家写的,里面的男主角埃里克的记忆是被一条超现实的鲨鱼所吞噬,这条鲨鱼存在于人类的意识深处,不时选择某个目标,吃光此人的全部记忆。牺牲者从此再无自我可言,如同经历了一次不完整的转世,内心破损不堪;而他的皮囊,则如同那个“旧我”用过的二手货。
“疯癫被从想象的自由王国中强行拖出。它被关押起来,在禁闭城堡中听命于理性,受制于道德戒律,在漫漫黑夜中度日”,而现在的我便是这样一个在黑暗里不知所从的孤独的流浪者。
梁辛终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心结,总觉得我成现在这样是他一手早就的,是他没保护好我。很多次晚上我熟睡的时候,常常有人走进我的病房,一直静静的看着我,时而有灼热的泪滴在我的脸上,这个人是梁辛,可是我不能睁开眼睛替他擦去眼泪,不能像以前那样和他拌嘴,因为我已经不认识他了,一丝丝都想不起来了。
两个星期以后,梁辛登上回瑞士的飞机,自此三年,直到他读完研究生,他都再没回国。
他坠入了愧疚的深海,能够解救他的只有我,可我还在离岸遥远的地方,我正准备穿山越岭,劈荆斩棘,我将要爬过一个个山头,只是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我这么拼命地想要找回自我是为什么,但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打败那些困难,因为我的太阳不小心沉入海中了。
恢复阶段的认识的第一个人,是陈烁,我的哥哥。
随后每天都有认得新的人,爸爸,妈妈,还有言悦姑姑,梁温国叔叔。
只是我还有点吃力得很,有时候昨天认识的人,过了一夜到了今天,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爸爸和妈妈每天都来看我,给我煲很好喝的汤,我不知道我以前到底是怎样的,常常想要妈妈给我说说我以前的事情,可妈妈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脸色就变得很奇怪,总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身上的伤好的到是挺快,很快就能下床走路了,又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我出院了,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带我回自己的房间,我看到里面粉红粉红的壁纸,大大的衣柜是乳白色的,满眼的甜,我禁不住笑,原来以前的自己少女情节这么重。
回到学校以后好像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奇怪,看来我以前人缘不是很好,但我还是有了两个好朋友,隔壁学校的骆鸣歌和晏泽。
晏泽和我一般年纪,说话很好玩,老喜欢黏着我,我问他“晏泽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他摸摸我的头“我们家言”说完他停住了,用一种很抱歉的脸色继续说“我们家陈熹和以前一样好看一样乖”,其实不止他,骆鸣歌和我的哥哥有时候都会喊错我的名字。
妈妈每天都会问我“小熹,你记起什么了吗?”,我总是摇摇头,一点点都想不起来,我看的出妈妈和爸爸对现在的我很满意,好像不太想让我回忆起以前的我,可是晏泽他们却很期待我想起些什么。
现在的我还在初生期,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我要喊言悦“姑姑”,她明明和爸爸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再比如家里的全家福里面永远都是三个人,独独少了一个我,在我问过妈妈以后,妈妈就把那些照片收起来了,再也没让我看见。
和周围的人渐渐熟了起来,大二快要结束的时候,骆鸣歌向我表白了。
表白那天我正和他在市中心逛街,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就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让我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他神秘秘的想要干嘛,看我不闭,他干脆用他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初夏的温度已经显热了,他覆在我眼睛上的双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我听到他明朗的声音在倒数着“3”“2”“1”
“1”数完他的手立刻拿下去了,前方时代百货的巨大的显示屏上赫然平铺着我的照片,这些照片被拼成了爱心型,我惊讶的捂住嘴回头看向骆鸣歌,他却好像早就有准备似得笑着看我,手里还拿着好大一束玫瑰花,他对我说“陈熹欢迎回来,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我早就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现在连点头这个动作都不会做了。
直到他问了好几次,我才反应过来,不停地点头,他高兴地紧紧抱住我“你终于又回来了”,我点这头“恩我回来了”,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从哪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