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到了秋天，可以看见城外黄沙漫天，又起风了。一整天不见杏少，我开始有些想念他。
傍晚时分，杏少疲惫地回到寝宫，他一身铠甲在身，手中仍然握着一把长剑。我帮他解下铠甲，把剑挂在我们的塌卧旁。
杏少抱住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中噙满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一时觉得不太习惯，我真希望他依然杀人不眨眼，狂燥无情，这样可以让我有离开他的理由。
我觉得好累。他说。杀人的时候，我想着你，杀着杀着就不想杀了。
你可能停下来的。
那些向往荣华富贵的人不会让我停下来，权力和财富是他们战斗的动机，可他们却偏偏说是为了摧毁权力与财富，虚伪的世人。
我也一样的。
你不一样，你不虚伪。
今天怎么跟我说这些？
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没能跟你守住繁华。
我们的战争会败吗？
只会有死亡，但胜利终会属于我们，因为他们终将重复我们的历程。
重复？
是的，重复。
我吩咐宫女端来酒肉，杏少开始大盅的喝着酒，然后在我的舞蹈中，渐渐的醉去。
是夜，杏少在我的身体上开始疯狂地寻找着属于他的某种梦幻，比真实更加梦幻的某种占有。我沉溺其中，开始试着忘掉一些事。
2
午夜时分，我被几声狼嚎惊醒，我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的寝宫里听见狼嚎了。
那几声狼嚎让我想起了血。我睁开眼，透过粉红的纱缦看着窗外的冷月，只是不见了杏少。
我走出寝宫，看见寝宫外檐廊上的一角，立着一只狼，果然有一只狼。
狼看着我，我吓了一跳，肩上的衣服滑落下来，露出了我的香肩，狼眼神迷离，胡乱嚎了两声，跳下檐廊，消失在朝歌的夜色中。
我看着狼消失的方向，一小会儿之后，杏少从寝宫外走进来。
怎么，你醒了。杏少露出内疚的神色。
突然就醒来，只是不见了你，我很担心。我说。
杏少把我滑落下去的衣服撩起，手扶在我的香肩上。
进房睡吧，外面好凉。他说。
我看着杏少的眼神，觉得很是奇怪，但我没有再问什么。回到房间内，我躺在塌卧上，先行睡下。
迷糊中，我感到杏少把身体压过来。
第二天晚上，我装作入睡，眯上眼睛，我感到杏少把他的嘴凑了近来，在我白皙的颈部嗅了嗅。
过了一会儿，身边没有了动静，我睁开眼，看见从我的寝宫里蹿出去一只狼，就是昨天我看见的那只狼。
檐廊上再次传来那熟悉的狼嚎声。我走出寝宫，看着狼。狼看着我，准备溜走。
我对着那双迷离的眼睛说，杏少，你别跑，我知道是你。
狼停住脚步，在我面前变身成人。
你怎么醒了，变成杏少的狼对我说，眼神中透露着温情。
我想知道你怎么了。
你知道我是狼？
知道，隐隐感觉的到，但不能太确定。
你现在终于清楚了，我是一只狼。
是的。
你还会爱我吗，我是一只狼。
会，不管你是什么，我都爱你。
我突然准备说出我是一只狐狸，但我还是没有说。
我会永远保护你，我要让世间所有恨你的人都死去，包括那个叫龙血城的地方。
龙血城的人只是不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那只是嫉妒。
那个叫向小北的人也呆在龙血城吗？
我不知道，他应该回到南方了。
我有一种预感，他就在这附近，不过没关系，我会杀了他的。
你不是说放了他吗？
放了他是因为他有一招天地玄黄的功夫，但我已经学会了日月神光剑，我不怕他。
你是狼，你不会怕任何你的。
小千，你知道吗？我是谁都不怕，就你怕你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外面冷，我们回房吧，刚才没有吓到你吗？
没有。
等我杀了龙血城的人，就和你一起远走天涯，你愿意和我一起远走天涯吗？
我愿意，只是希望你不要杀那么多人。
我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来杀我的，我不能等着被杀。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是狼，不是人。
你现在是人。
他们是嫉妒我做人比他们做的好，就像他们嫉妒你的美丽比他们列加美丽一样。
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会明白的。
3
我在知道杏少是一只狼之后的一年内，每天晚上都听着他在我的寝宫外嚎上几声，他从不在别的女人的寝宫外嚎，只在在属于我的寝宫外。
杏少变成狼，在外叫了几声，通常会出去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变成狼之后会去哪里？会去做什么？
但我从来没有问他。
然而有几次，在杏少特别疲惫的时候，他半夜从外面回来，我发现他的嘴角有一丝鲜血。
对，就是鲜血。
但我还是没有问他。
杏少白天出去打仗，晚上在我的寝宫里呆上一会儿，午夜他消消溜出去，他总是很小心，不让我知道。
但我还是知道了，那天，我见杏少在我身边躺了一会儿，等着我睡着后，我当然是假装睡着，只见杏少再次化身成狼，向寝宫外而去，我悄悄起身，跟着他，穿过朝歌的街道，跑了很远，来到朝歌之外十里的一处荒山野岭中的时候，在荒山野岭中，我突然觉我更适合变成一只狐狸。
我有好久都不曾变回原形了。
就在我变成原形的时候，只见我跟踪的那只狼，正扑向一个人类。
我还来不急思考这半夜过后的荒野，哪会有人类前来的时候，那个我认为的“人”已经被杏少，不，是狼给咬断的脖子。
狼很享受地喝着鲜血。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一直与狼为伴。
后来，我才知道，我也爱上了嗜血，有时候和一个人呆久了，会爱上对方的所有爱好，哪怕是嗜血。
我后来在嗜血的时候，常常大笑，渐渐地，就连笑声也渐渐和杏少一样了。
可是，此时，我第一次看见杏少嗜血，我简直呆了，他居然是一个嗜血狂魔。
我还是离开吧。
我飞快的离开荒野，在朝歌城的红尘客栈我变身美人，回到我的寝宫外。
寝宫外的守卫惊奇的看着我，一个大胆的守卫恭敬地给我道了福，问我，娘娘，你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出去要你知道吗？我显得很生气。
不是——只是——只是——只是——那个守卫变得吞吞吐吐。
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娘娘饶命，小得有事禀报。
说。
有人找你，托了我的信。
谁？
他说他叫向小北。
他在哪里？
他在红杏客栈的梅花堂等你。
你是知道我要回来啦。
不——不是，我是在等你出来。
4
我突然想起来，我差不多有一年不曾想起向小北。也就是你。
你是叫向小北吗？我想你或许不叫向小北，向小北不过只是我给你取得一个名字。
我第一次听到向小北这个名字是在青亘峰下的那户人家里，那个叫做小猪的男人的女人，有一次她洗澡的时候，我趴在她家的窗户上偷看她，我差点就认为人类是不需要穿衣服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美人的模子。
她确实是个大美人，我后来有很长段时间是按照这个女人的模子修炼的，直到我去了濮夷，看到了三姨变化的样子，我才不再学小猪的妻子，但我还是常去她家。
我在偷看这个女人洗澡的时候，就听见女人嘴里念叨着向小北三个字。我认为向小北有可能是她家一头羊的名字，她家养了很多羊不是。我于是在看见你的时候，便给你取了向小北这个名字，你其实占有了一只羊的名字不是。
有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又一次来到小猪的家门口，趴在小猪家的窗前，看着他俩在做那让人脸红的事，但我当时只觉得好玩，并没有觉得难为情，我于是变了法，附身在小猪女人的身上。
我在附身在小猪女人身上的时候，把这个女人的正身给挤了出去，原来那便是一只母羊精，我当然比羊精的法力要高强。
我在母羊精的身躯中知道了那个女人的秘密。
我后来还是作罢，离开这个女人的身体，让母羊精重新附了上去。
5
离开母羊精之后，我决定离开青亘山，离开你。
我有些忧感，我来到了北方，我知道你来北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杏少，但我不想这样，你不适合这里。
我很为你担心，作为朋友。
有了这样的担心，我开始变得忧郁，我已经不好久都不曾笑过了。
我不笑还有一个原因，我知道杏少嗜血如魔。
我的身边常常就睡着这个嗜血如魔的男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嗜血，直到有一天，杏少杀光了那个叫作龙血城的所有的人。
龙血城其是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叫作龙血城的荒野。
我去过的那个荒野。
杏少嗜血的那个荒野。
我在知道杏少嗜血的原因之前，我一直没有问他为什么。
我在决定问杏少原因的时候，杏少正抱着我，我扶摸着他健硕的身体，对杏少说，王，你把我吃了吧。
我一直叫杏少为王。
你知道我杀人的事。杏少问我。
是的。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
是的。
没有原因，如果要有原因，那也只有一个，因为我是一只狼。
我在明白杏少是一只狼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
我抱紧杏少，抱紧一只狼。
从此，我开始想念血的味道，只要在我笑的时候，我就像杏少一样，很希望喝上一点点鲜血，然后加点我最爱吃的苹果汁。
所以我尽量不去笑。
6
美人好久不笑的时候，会让一个男人担心。担心我的人是杏少，他知道我有许多的心事。
想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吗？苏颜，杏少对我说。他开始不叫我苏小千，而是我叫苏颜。
我想要一扇窗户，临街的窗户。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建一栋可以看见未来的房子。杏少说。
杏少是说到做到的人。三个月后，他把我带到那个新建的叫作陆台的地方。
其实那个地方跟陆地一点关系都没有，房子悬在空中，像一个美丽的谎言。房子除了有可以看见远方的窗户外，还有一个已经装满酒的深深的池子。
杏少很会哄女孩开心，但他也只哄他喜欢的女人，他喜欢的女人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我。
杏少开始为了我而放弃许多女人，包括外面的许多战事。
他选择在酒醉中看我跳舞。醉后倒在我的怀里，像一个小男孩。我想他是爱我的，爱我的青春，爱我的美貌。我真的是贪恋这奢靡繁华在跟他在一起的吗？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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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好久不笑的时候，会让一个男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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