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筝眉头一挑,笑道:“以后我唤你琉衣可好?”
“琉衣谢小姐赐名。”她眉眼依旧平静,只是黑幽幽的眼底,仿佛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元筝点头,抬手指了一个俏丽的丫鬟,她恭敬的给元筝施了个礼:“奴婢乐光,见过二小姐。”
元筝微笑点头,又挑了两个二等丫头,便罢手了。梧桐苑本就有伺候的下人,只是缺了两个贴身丫鬟而已,她实在不需要太多闲杂人等在院子里晃来晃去。
在罗妈妈看来,元筝知道见好就收还是挺识相的,但她惹怒了夫人,最终也只是死路一条。
回梧桐苑的路上,元筝安静的走着,敏锐的发觉前边的抄手游廊有人影一晃而过,眼里幽光一闪,装作不经意般问道:“罗妈妈,父亲请来的戏班子都散了吗?”
罗妈妈看了她两眼,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她呵呵笑道:“夜里就散了,这些唱堂会的是不允许在主家留宿的,二小姐若是爱听,可以到夫人那求个恩典,让她们单独唱给你听。”
这可是嫡女的特权,罗妈妈是借此来讽刺自己认清身份,庶女永远是庶女,不要妄想嫡女的一切。元筝笑了,她看向罗妈妈,对方眼里的讥笑还未收回去,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罗妈妈对上她含笑的视线,那双眼睛确实很漂亮,可不知怎么的,她却觉得有股凉气从后背一路向上爬,扼住了她的脖子,一时竟有些呼吸困难,丝丝恐惧从心里悄然升起。
“是啊,狗就是狗,怎么能指望它说人话。”元筝拂了下袖口,意味不明的扫了罗妈妈一眼,笑着走了。
罗妈妈看着她的背影,后怕的拍了下胸口,察觉到自己居然害怕一个小丫头,心里是又气又怒。居然把她比作狗,这个二小姐真是牙尖嘴利!不过,也蹦跶不了多久了!罗妈妈阴狠一笑。
回到院子,元筝便吩咐道:“琉衣,去打听一下府里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外男能在内院行走,如果没有人首肯,估计早就被打断腿扔出去了。她猜测,府里一定在进行着什么事,她却毫不知情。
琉衣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禀小姐,听说是老太爷要回来了,他那人不喜欢花草,夫人正让园丁把流盼园的花清走,改栽植青树。”
“老太爷?”元整有些疑惑,她虽然没见过这个人,可关于他的传闻,她却是如雷贯耳。那还是她嫁给楼青颐的时候,在一次宴会上听人家说的。
元家的子弟在元镜南之前,个个都是风流种,由其是他的父亲元掣,简直是劣迹斑斑,身边不仅有正室夫人还有两位左右平妻,美姬妾侍更是无数。元镜南第一次打胜仗班师回朝的时候,他才从花楼的姐儿身上爬下来,让元镜南遭受了好一阵的耻笑,堂堂一国将军却有个风流纨绔的父亲,这在当时,可是人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直到有一回,元掣在一个女人身上昏倒,从此一病不起,世人皆言他被女人掏空了身体,个个抚掌嘲笑,元镜南再也忍受不了父亲的风流,不顾病重的他,连同两个草包弟弟和一院子的女人,一起送回了建州祖宅。
元掣在建州一呆就是十八年,这期间,元镜南每半年就会给他们一笔银子,却再也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对方送来的书信,他也全部让下人烧了。
父子俩的关系虽称不上水火不容,却也差不多了,这般僵持的关系,元镜南居然肯让他回来?
乐光捧着茶盅进来,放在元筝手边的茶几上,笑道:“可惜了流盼园的花草,听说大小姐未出嫁前,最喜欢在那里抚琴了。”
元筝端起茶盏,茶盖轻轻的撩着茶汤的水沫,掩饰眼里的冷意。流盼园不仅得元千雅喜爱,大夫人也爱重有佳,为了培育园中的首案红和青龙卧墨池,纪氏特意从各地重金聘请了数个园艺大师来料理,除了元千雅,其它人都不让碰一下,喜爱之情可见一斑。因为老太爷要回来,就要把这些珍品奇花清走,以父子俩恶劣的关系来看,纪氏大可不用这么做,她的脾气,根本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孝顺儿媳。
这时,珠帘一动,琉衣带着管事娘子,捧着衣裳首饰走进来。元镜南发话后才过了半天,就有人把这些东西送来了,元筝微笑,或许她该把生母的事理清了,要是错过能利用的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这些衣裳都是绣坊的成衣,管事娘子带来的人又帮元筝量了尺寸,说是会在这两天里赶制出来,元筝笑着让月光送她们出去,随后从箱底挑了匹布料让琉衣给元橙送去。
琉衣看着怀里翠绿色的杭绸,这种料子对将军府这种门第来说,实在是很普通,但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会用这样的料子,送给元橙估计会被她扔出去。
琉衣看了元筝一眼,确定不是自己拿错了料子,便转身去了。
果真,琉衣才把料子交给元橙身边的大丫鬟,不一会儿就传来一声怒喝:“滚出去!贱人!”伴随这道声音落下的还有刚才送去的布匹,琉衣看着脚下散开的杭绸,想想元筝确实没说过让自己捡起来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琉衣回了这事,元筝没说什么,但弯弯的眉眼可见心情不错。托盘上的首饰华光异彩,精致美丽,她拿起一个浅紫色如意纹香袋,嗅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道:“真香啊……”
两天后,纪氏的人来到梧桐苑,说老太爷的车驾一会儿就到了,让元筝快点出去迎接。
乐光帮元筝插上一枝五瓣梅卷须流苏金钗,有些庆幸的道:“还好咱们早就准备好了,不然等夫人的人来告知,咱们非得迟到不可。”
元筝从梳妆台上站起来,端详着镜中美丽的面庞。迟到?不,纪氏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因为她不在,好戏还怎么上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