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淅沥沥下着,淋在身上又潮又冷,迷迷糊糊的姚若冷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蜷缩起身子。
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愣了一下,死人还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她明明记得她被元千雅的人灌下了毒药,五内如焚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以她当医生的经验来看,毒素百分百已经蔓延到五脏六腑,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可她的身体现在除了发冷和头疼外,根本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难道,她又重生了?!
忽然脑子里涌入一团纷乱的记忆,画面里的一切都是那般的陌生,却让姚若冷确定,她真的又活了!
更惊悚的是,这具身体竟是将军府的庶出二小姐——元筝,元千雅的庶妹!
“死丫头!还在这装死呢,还不快起来!院子里还有一大堆衣裳等着你洗呢,老爷的生辰就快要到了,你要是敢偷懒害得我领不到赏,仔细你的皮!”一个身穿荷藕色裙子的胖丫鬟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抬腿就踹了元筝的腿窝子一脚,叉着腰,横眉倒竖的指着她唾骂。
元筝狠狠吸了口气,却差点被鼻子里的水呛到,她从土腥的水洼里抬起头,咳了一声,眼前的额发不停的滴着水,整个鼻腔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泥腥味,这感觉不是一般的糟糕。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了下周围。
宽敞的院子堆着成山的衣服,散发着阵阵的怪味,地上一侧架着一排排的竹竿,边上放着六七个大水缸,木盆子里架着搓衣板和棒槌,盆沿搭着还未洗好的衣服。
从脑海里的记忆得知,这是浆洗房,将军府里最苦最累的地方,自记事起她就没离开过这里,迄今为止已经整整十五年了。
堂堂骠骑将军的女儿在这里只是一个浆洗丫鬟,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可事实就是这样。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整个将军府的人也从不会疑惑二小姐去了哪里,是生还是死,全世界的人都把她遗忘了。
屋檐下躲雨的丫鬟互相捅了捅胳膊,幸灾乐祸的道:“雀儿姐,我看她是偷懒偷上瘾了,前两天我还看着她歪在通铺上偷乐呢,你要是不好好惩治这个贱丫头,要是让刘妈看见了,你这个月的月银可就完了。”
“什么!竟还有这事儿!你这该死的小贱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雀儿咬牙怒喝了一声,抬起腿又想踹元筝。
以前就算了,现在的她怎么可能会让人随意欺凌,元筝一个轻巧避开,冷眼看向告状的那个丫鬟。
尽管在浆洗房的日子很苦很累,元筝也从未主动得罪过任何人,但人活在世上,可不是你不惹别人,大家就能相安无事的,就像面前这一群趾高气昂的丫鬟一样,她们根本没有任何本钱可以骄傲,却用那些不可理喻,甚至可笑的借口肆意欺辱她。以前的元筝或许不明白,但她却很清楚,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从那可悲的人生中找到一点优越感,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是自卑的可怜虫罢了。
她的眼神极具穿透力,屋檐下的丫鬟被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扫,只觉得心里那点小心思都被看得透透的,后背蹭的窜上一股寒意。但输人不输阵,她梗着脖子,不甘示弱的道:“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真以为自己是府里的小姐啊?光吃不用做事!”
身旁的几个丫鬟不屑的笑道:“别逗了,她要是千金小姐,那我一定是皇后娘娘……”
雀儿见她居然敢躲,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反了天了你,居然还敢躲,你这个……”
“雀儿姐!”一直沉默不语的元筝突然拔高声线喊了一声,一向闷不吭声的人突然大声说话,可把四周的人吓了一跳。
元筝微笑着看向雀儿,一丝几不可查的冷光被她压在眼底,轻声说道:“雀儿姐,前两天我捡到一件宝贝,本想交给刘妈的,但一想这么多年你对我照顾有加,可比刘妈对我好得多,我想来想去,这件宝贝应该给你才对。”
刘妈是浆洗房的管事,而雀儿只是依附她生存的丫鬟之一,说来跟她们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她进府早,又有一套溜须拍马的本事,把刘妈伺候得服服帖帖,浆洗房的大小事都会交给她去管,所以在丫鬟里很有脸面,一般人都不敢违逆她的话。
雀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这死丫头还是那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整个人灰不溜秋就像个乞丐一样,平时三句话都问不出一个屁来,要不是被打疼了偶尔哼哼一声,大家都会以为她是个哑巴。可今个儿是怎么了?不仅敢大声说话,就是一双眼珠子也贼亮,像是用水洗过似的。
刚刚升腾起的怒意,却在听见这话时,心念一转。别看浆洗房这种小地方不入流,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元筝这样的根本没资格碰那些华丽的布料,粗手粗脚的万一把料子勾出丝来,就是打死了也赔不起。但凡事都有例外,要真让她捡着了什么珠子宝石也不是没可能。
雀儿眼睛一亮,指着屋檐下一堆叽叽喳喳的丫鬟,呵斥道:“杵在这做什么呢!还不快滚回去!手里的活儿没干完的今晚通通不许吃饭!”转过脸来,对元筝哼道:“死丫头,还不快带我去,早点交出来还有你一条活路可走,不然等我告诉刘妈,你这贱蹄子只有打死了丢出府的份儿。”
元筝点头如捣蒜,带着雀儿回到屋子。她走到最靠近墙壁的通铺,掀开枕头,摸索着掏出一个小荷包。那荷包微微发黑,看起来年份有些久了,但上面精致的图案却依旧清晰,可见被保存得很好。
元筝快速的从里边倒出一双耳坠子,献宝似的递给雀儿。
“雀儿姐你看,这对耳坠子漂亮吧?据说是用红宝石雕镌的呢。”这双耳坠子,水滴般的形状,晶莹剔透,发着妖艳的红光。记忆里,这是她出生时元镜南送的礼物,当然,不是她一人独享的殊荣,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有,算得上意义非凡,也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她被人欺凌到死也不愿把这对耳坠子拿出来的原因。
如此珍贵的东西,元筝却笑着送到雀儿面前,而且那眼里,竟还没有一点的不情愿,仿佛她进献的人不是一个低贱的丫头,而是皇帝一样。
没想到还真让这死丫头捡到宝了,雀儿讶异的看了元筝一眼,眼神就黏在那双耳坠子上移不开了。她一把抢过来,啧啧称奇道:“还真的是宝贝,你这死丫头居然偷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让刘妈知道了看她不扒了你的皮。”
元筝立即露出焦急的表情,摆手道:“雀儿姐姐说笑了,这东西本来就是你掉的,被我无意中捡到,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你可千万别告诉刘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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