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着曹嬷嬷教过我的一项一项地完成着，我忽然想到，若是以前我也像伺候完颜靖峋这样伺候莫戚，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起码，不会如此的理所当然。
陪着他用早膳的功夫，他身边的尤公公却突然跑来传话说，那华政殿里，荻丞相有要事启奏。
这太监还真是扫兴的很，但我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也没有故作娇柔地纠缠他，反倒是他在即将踏出门槛的一刹那又回头看着我，“今天晚上，朕派人接你到‘寰龙宫’侍寝。”
“可是臣妾……”我曾经听曹嬷嬷说起过，这“寰龙宫”是只有专宠的嫔妃才能去侍寝的地方，我的确该庆幸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殊荣，只是，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了，反倒让我有些恐惧。
这样一来，我怕将来更要小心无休止的飞来横祸了。
“怎么？不愿意？”他的眉心微皱，像是就要被激怒了。
“当然不是，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臣妾谢皇上隆恩。”
我不想，也没有必要推脱，反正，这一切是早晚都要来的，只是，我暂时还不需要绝对的专宠。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臣妾恭送皇上。”倾身行礼，回到寝宫里间。
我是想要得到完颜靖峋的宠爱，应该说，是专宠。但是不是现在，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应付皇后，或是庄贵妃，或是其他未知的人物。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分宠而不失宠。
“环儿，知礼。”我唤来她们二人。
“是。”
“赶快替我梳妆，我要去一个地方。”
环儿替我绾了简单的双髻，知礼替我准备了衣裳。一切准备妥当。
移驾，栖雁斋。
这个时辰，应该正是皇宫中最忙碌的时候，凝花坊的奴才要忙着给各宫送当日新采的花，负责清扫的嬷嬷们要集中收集各宫的垃圾，勤务阁要分发各宫当日的用度，不断有行色匆匆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总之，此时此刻，嘈杂是很正常的。
当我走到‘栖雁斋’的时候，外门紧闭，没有一丝人气儿，自然而然地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推门进去才发现，大门口竟然连当值守门的太监都没有，再往里走到‘栖雁斋’正殿门口，只有戚簪缨的贴身侍女松谷一人把守在寝殿门口，硕大的院子里竟无人看守打扫。而这松谷是她的心腹，明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松谷那丫头见到我竟像是见了瘟神一般，突然睁大了双眼，随即又立刻慌慌张张地跪下向我请安。
在我的印象里，这丫头跟在静淑媛身后的时候总是本本分分的，根本不像是个冒失的人。
“给慧淑仪娘娘请安。”我从来不知道她竟有如此大的嗓门。
“起来吧，你们娘娘在么，本宫找她有事商量。”
“娘娘，娘娘她……今天身体抱恙，可能不能见您了，娘娘您还是请回吧。”她的语气还算镇定，不过，据说，人在说谎的时候会有下意识皱眉的动作，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你再去替我跟你家娘娘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找她有要事相商，请她务必见我。”
“那……既然这样，奴婢先去通报一声，请娘娘稍等。”
她说的稍等，似乎和我理解的不一样。我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我决定改日再来的时候，松谷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娘娘请进吧。”
我径自走了进去，让环儿和知礼留在了外面。静淑媛已经穿戴整齐，看她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松谷说的那样‘身体抱恙’。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似乎有些特别的味道，特别，但似乎又有点熟悉。
“妹妹来了，快坐吧。”她撤出了一个笑容，但很僵硬。
我在她房间里的软榻上坐下，只觉得不止院子里，正殿里竟也没有个伺候洒扫的宫女很是奇怪。看来，这栖雁斋里的差事倒好当的很呢。
“怎么，听松谷说，姐姐身体抱恙。”
“只是昨天偶感风寒，觉得有些头疼，没什么大事。不知今日妹妹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这样，今早，皇上从我宫里临走的时候说，要我晚上到‘寰龙宫’侍寝。”
“这可是专宠之妃才有的殊荣，妹妹为何一脸的愁容？”
我对她说起这事，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妒忌或是仇恨的表情出现，在这宫中这根本就是完全不正常的反应，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反应，也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妹妹才初进宫，进宫未满月就得侍寝的机会已是十分引人注意，若是再得此殊荣，怕是更加要惹人非议了。”
“所以，妹妹的打算是……”她随手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
“我的打算是，希望姐姐你，能分担皇上的恩宠。”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完颜靖峋说的没错。从册封礼开始，故意卖弄文采，故意着素衣迎接他，故意对于床第之事表现得极为主动，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想要他注意我，而我的这些功夫的确也没有白费。
只是，这一切来的还不是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把究竟是谁要用那把“凤凰”来陷我于不义之地，所以，皇后和庄贵妃，究竟谁是敌，谁是友，我根本不得而知，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分散这个人的注意力。
而静淑媛，虽非友，但此刻，绝非敌。
只是，我说完这句话，我似乎看到戚簪缨的手抖了一下，接着，她手里的茶樽掉到了地上，碎片七零八落。
“姐姐没事吧？”我看着她，可她的眼神，似乎飘向了右手边的花梨镶金屏风。
“没……没事。”她的眼神随即又拉了回来，唤着门外的松谷。
那丫头进来之后手脚倒利落，须臾的功夫便把地上收拾干净，又退了出去。
“妹妹刚才说，要我分担皇上的恩宠，是什么意思？”她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姐姐前几日还跟我说过，咱么姐妹在宫中应该同心同力，现如今，姐姐你也册封多日了，难道，就没想过要得到皇上的宠幸？”
“这……我进宫还未满一月，按规矩，是不能侍寝的，所以，这忙，我怕是帮不了妹妹了。”她的眼神再一次飘向了那扇屏风。
看来，那屏风后面，必是别有洞天了。
“这规矩若是真束缚得了咱们当今的皇上，那我今日，便也不必为这事发愁了。”
“可是，皇上从我进宫开始就未曾注意过我，哪能这么轻易就能分得皇上的恩宠呢？”
“这还不简单，再过两日就是重阳，届时，合宫欢宴，歌舞助兴必是少不了的，我素日听说，穆檀国的女子擅长跳舞，若是姐姐能在重阳那天为皇上献上一舞，还怕得不到皇上的注意么？”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姐姐，现在这屋子里也没有别人，那妹妹我可就有话直说了。这个时辰，外面人声鼎沸，可姐姐的宫里却门窗紧闭，莫不是太奇怪了些。想必我与姐姐你，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所以，这宫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了。我也不想到那屏风后面，看看姐姐的宫里是不是多了只猫，还是多了什么别的东西。有些事，做不做在自己，可别人说不说，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再自然，甚至有点狰狞，额角冒出了许多汗珠，手指在膝盖上不断的用力攥拳，看来，她是很想教训我一顿但又极力克制着。
我也不想这样的，此时此刻我的确有些良心不安。以前的钟莫璃，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会趁人之危的，可是，为了莫戚，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我不再理会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栖雁斋。
三步之后，我如愿地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在重阳夜，引起他的注意。”她的声音冷漠而决绝。
我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或许真正的戚簪缨，本就是冷漠而决绝的。
是她屋子里的味道出卖了她，那种味道，就像我为了莫戚跳海的那一天的早上，溢满了甜腻和…。爱的味道，让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那天的空气的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