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楼是供住客们休息聊天的厅堂，二楼以上全是住房，每层只有两个房间，总共也只有四层而已。
“顶楼的风景很好，姑娘是外地来的，可以上去看看，领略一下东城的风貌。”
丝竹夫人到底是风尘中打滚过来的人，对之前在自家客栈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是在收了刑鹰的银钱后，才礼貌的过来招呼我。
我听着，点了点头，“那么我就住四楼吧。”
“那么姑娘想什么时候听曲子呢？”丝竹夫人大概是唯一记得我强烈主张外宿的初衷的人。
“等我的同伴来了再一起听可以吗？”
“奴家知道了。”丝竹夫人理解的微笑，“我只怕自己拙劣的曲艺不能合城主的心意。”
“我喜欢的，他不会讨厌。”我展颜笑答。
“那么姑娘随意。”把我领进房间，丝竹夫人低头告退。
由于是临时决定的，我什么行李也没有，连刚才买的东西……应该也被碧卿带回去了，既然无事可做，就随丝竹夫人所说，上楼顶瞧瞧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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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蔓绕架篱，周边铺种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楼顶赫然一个天然美丽的小花园。
半倚在房栏边，我惬意的闭眼享受扑面的柔风和丝丝花香。
“小秋儿对东城可还满意？”
我睁开眼，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慕染。
刚才没见到人，我以为他一早走了……
“满意的标准是什么？”
慕染展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般的厉眼，“比如说，这里有没有好到，你愿意永远住下来？”
我扬起戏谑的笑容，“……你确定想听答案？”
慕染收起扇子，望向远方，“……碧卿本来出生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后来娘亲生病去世，又碰上旱荒，她爹不想女儿活活饿死，想把她卖出去求条活路，可是除了妓院，没有地方愿意收……”
我默默听着。
“……但是碧卿早已有了心上人，知道她爹的想法后，她奔到心上人家中，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娶她过门，但是那个总是甜蜜的疼宠她的男人却突然变了嘴脸，嘲笑她痴心妄想，把她狠狠羞辱了一番，强夺了她的清白后又将她乱棍打出了门……”
“……后来呢？”
“碧卿绝望的顺从进了妓院，后来她千方百计夺得了一个权势比较大的欢客的欢心，她利用那个欢客的权力，向那个抛弃自己的男人报了仇，之后被欢客迎进门当了侍妾，却受到正房的百般折辱……”
慕染转过来直视我，“我和凌非在街上遇见她时，明明是深秋，她却仅有几片只能说是破布的衣服蔽体，露出的地方尽是血肉横翻的伤痕，脚步蹒跚的拖着身子艰难的走着每一步，后面跟着的正房夫人时不时狠绝的嘲笑和鞭打，说是她偷了不该拿的东西……后来我们将她救下后一问才知道，她是因为被无故禁食了三天，饿得无法忍受，才偷进厨房拿了一个包子……”
“救下她以后，凌非本想给点银钱让她自己过活，碧卿感激恩德，百般恳求留在凌非身边，后来把她交给刑鹰训练后，发现她很有天赋，这才正式把她留了下来，但是她一直有种自卑感，觉得自己出身很脏，面对家世不错的人时，总是畏畏缩缩的，而她对凌非的仰慕，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太痴心妄想，你出现后更是刺激了她……”
“……你是希望我不要追究刚才的事吗？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计较啊。”之所以把她叫过来，其实是因为进城后只记住了她一个，我总得找个带路的……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慕染正正盯着我，“在你我的印象中，凌非可是在街上随便碰到一个身份缘由不明的可怜人就愿意出手相助的大好人？”
“……不是。”唉，连朋友都这么说了，非的性格搞不好比我想的还要有问题。
慕染自嘲的一笑：“很高兴我们有这个共识……之后我也问过他，他说，那一瞬碧卿给他的感觉，很像你说过的你娘当日怀你逃离的样子……”
我冷冷看着他。
慕染不在意的把扇子指向城门，“……你可知这城明明位于国都的西边，为什么却叫东城吗？”
“为什么？”我很从善如流。
“这名字是我取的。”慕染回答得十分坦荡。
我眼里闪现崇拜的光辉，兄台您真是太有才了，这么逆向的思维都能应用在这种地方。
慕染扇子指着东面，“满城皆知，从城墙建成的那日起，城主只要一得空闲，就会站在城围之上，怔怔望着东方出神，如果无人叫唤，就这么站上一整天他也不会动弹……”
慕染侧头对我谑笑，“所以，我就干脆起了东城这个名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含义！”
我顺眼望过去，绿城，黄土，连接到天际的那个方向，是容城的所在，是湘城的立所，是无宗，是冰宫，是——我生长的女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