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落愣了愣,努力回想自己是否送过君紫尘什么东西。仔仔细细地将脑子里搜寻了一遍,却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呵,她倒是送过君以墨许多东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恨不得让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留下自己的气息……却不想,自己努力种下的气息。那个男人可以轻易地用短暂的时间将这些气息甩得如此干脆。
“云落,起风了呢……”凌凝香抬头看着天空,随意地开口。茫然间,凌凝香就看到天空有一片白色飘过,却不是雪。
水云落伸手抓着一片——是雪白的动梅花瓣。
顺着这一片白色的花瓣看去,水云落知道,那正是“飞凤阁”的方向。
“公主,我们不要往前走了吧……”
“没关系的。”凌凝香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地开口。
水云落心底有些纠然,她完全不想去那个地方,那个留下秦双宜和君以墨最多记忆的地方。
秦双宜与君以墨初遇也是在那个地方。
可是,她的脚去好像自己有了意识似的,直直地跟上了凌凝香的脚步。
上辈子的秦双宜,爹爹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哥哥是爵风的第一将军。不管是文是武,秦家在爵风的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因为秦双宜这个秦家这辈子唯一的女孩儿与七皇子有婚约,所有的人自然将秦将归到七皇子君紫尘的阵营里,直到秦双宜跪在爹爹房们口三天三夜,只求爹爹成全自己与君以墨的两厢深情。
呵呵,两厢深情?
不过是秦双宜的自作多情罢了。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在一开始,君以墨应该就计划着通过秦双宜吞食秦家的力量,帮助自己登上龙位。
而她秦双宜,也不过是君以墨手里的一颗棋子。
关于君以墨的记忆总是如此清晰。
水云落记得第一次与君以墨相遇是在一个下着皑皑白雪的冬日。
那时候的君以墨刚刚被迎入皇宫,被安排在皇宫的一角,没有人在乎他,也没有人搭理他。他就那样傲然地站在白雪里,然后与迷路的秦双宜不期而遇。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冷吗?”
秦双宜看着白雪下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年,心底猛然升起一丝陌生的感觉。后来,秦双宜知道那是一种“心疼”的感觉。因为在乎他,所有心疼他。
那时候,君以墨负手而立,看着秦双宜向自己靠近,好一会儿忽然如此一丝恬淡纯真的笑容。
——“你来了,我们就是两个人了,那就不冷了吧。”君以墨的声音清雅温柔,又带着一丝丝纯真的稚气。
……这世界真的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或者,一切不过是君以墨的算计。包括这一次不期而遇,包括君以墨脸上那让人沉迷的微笑。秦双宜不知道,后来的太多次“被利用”“被欺骗”已经让秦双宜对他们之间所有美丽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风,起一阵,停一阵。
“站住!站住!这是皇宫禁地,闲人不得进入。”
水云落随着凌凝香往前走着,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水云落“啊”了一声,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还是来到了“飞凤阁”入口处。这里的冬梅花瓣很密集,被风一吹,一阵一阵的白色花瓣从“飞凤阁”里飘出来,简直好像是下了一阵雪。
“好美啊……”凌凝香停住脚步,却忍不住抬头发出一丝由衷的赞叹声。
水云落停住脚步,在心底冷哼一声——自然是美的,君以墨的虚情假意,美得仿若梦境,让人不愿意醒过来。
若不是死过一次,水云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
“公主,我们走吧,这是禁地,我们不能进去的。”水云落很自然地微笑,很自然地开口劝诫着。
凌凝香却是有些不服气,笑呵呵地凑过去,朝着那些个侍卫开口:“我是浩云国的凝香,这院子里的冬梅真好看,我好想进去看一看,希望两位通融一下。”
说着话,凝香公主很随意地塞给他们几片金叶子。
可惜,侍卫们全然不为所动。弄得凝香公主很是尴尬。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水云落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着,忽然有一种紧张窘迫的感觉。她想离开这里,马上,立刻!
“嗷呜……”忽然,飞凤阁内有一阵狗吠狼吼的声音。
水云落心底“咯噔”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个金棕色的大家伙已经向她冲过来。
“小心!”凝香公主和侍卫们都以为这只狼狗是要攻击水云落,立刻叫出声来。
水云落蹙眉向后退了一步——却依然没有躲开这只狼狗咬住她的裤脚。
这是比寻常的狗要大上许多的家伙,尖锐的牙齿,恐怖的身影。这或许不是狼狗,而是一只真正的“狼”!
在所有人以为水云落的腿将被咬下一块肉来的时候,这只狼狗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它只是咬住了水云落的裤脚,然后轻轻地扯了几下。
这不是野狼凶猛的攻击,却仿佛是一种玩闹。
水云落微微一愣,猛然发觉自己的反应是不对的——于是,水云落立刻尖叫了一声,“啊啊”地退几步,转头朝着那两个侍卫呼喊“救命”“救命啊”“快拉开它啊”。
那狼似乎有些疑惑,只是咬着水云落的裤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这畜生要伤人了啊,你们快打它啊……它要咬云落了!云落!”凌凝香在旁边不知所措地喊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侍卫却是不为所动——好像这畜生的性命,比水云落的性命都要重要许多。
水云落又是几声被惊吓的叫声。
那狼狗却是一点儿没有被惊吓,甚至就着咬着水云落裤脚的姿势开始低头蹭着她的脚踝。
水云落本能地踢了一下脚,若不是这狼狗敏锐地躲过去,她这一脚可能会踢到它的腹部,狠狠的。
“木野,回来。”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狼狗愣了愣,好一会儿终于又“嗷呜”了一声,放开了水云落的裤脚……仿若能够听得懂男人的话,那狼狗乖巧地跑到男人的脚步,安静地站着。
男人从冬梅林里走出来,一袭淡淡的金色,那是属于皇子最尊贵的颜色。而他的身上落满了雪白的冬梅花瓣。
正是君以墨!
“是……你!”时候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笼盖着爵风的皇宫,也把墨以墨的发梢衣角染成了金色。他的神情是雅致的,只是漆黑的瞳眸中的凌厉却一分分显露出来,越来越浓烈。
水云落悄悄提了口气,睁着仿若被惊吓的眼神,喘着气,毫无畏惧地看着他眼里的激流暗涌,却又努力装出忐忑的模样:“救命,它,它……把我吓坏了。”
凌凝香这会儿看痴了……男人绝色的五官带着一种嚣张傲然的气势,仿若整个世界都要比他矮上一些,而他是如此高高在上,眸倾天下。
直到水云落忐忑的声音响起,凌凝香才想着自己这个做主子的无论如何要维护自己的奴婢。但是,或许潜意识里,凌凝香只想和眼前的男人说话:“这位大人,云落是我的婢女,她只是吓坏了……”
君以墨冷冷的轻哼一声,眼神却是全然落在水云落脸上,仿若要在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呵,真的有被吓到吗?”
水云落立刻“咯噔”了一下,低着头,咬着嘴唇,全身依然颤抖的模样。
这一只君以墨养的狼狗叫做“木野”,它的凶残,水云落曾经在那一次皇家狩猎里见过,她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它将一个刺客的脖子咬断。
然而,这么凶残的狼狗却对秦双宜……很好,好得很温柔。它最喜欢的事情,居然是从秦双宜的手心里舔花生米吃。
所以,昔日的秦双宜自然是不会被吓到的。但是,今日的水云落不过是一个没有见识丫头,看到如此巨大的禽兽,自然会被吓到全身发抖。
“大人,奴婢没事了……奴,奴;奴婢还好。”水云落低着头,整个人脸色苍白,忍不住拉着凌凝香的手臂晃动了一下,“公主,我,我们回去吧。”
凌凝香抿了抿嘴,却是一动不动的,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公主……”水云落低头看着凌凝香,忽然感觉一阵揪心的疼。她仿若透过凌凝香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到昔日痴恋着君以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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