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栈道只能单人通过不可并肩而行,如盘龙伏山围绕着琉璃山,九曲十八弯,让人寻不着首尾,险象横生。锈迹斑斑如拇指般粗的铁链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木条横铺在上并不稳当,几乎每一步都能听见一丝不易擦觉的脆裂声,每一秒都惊心动魄,只要稍不留闪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其实在这条栈道上所承载的生命,十分渺小,根本没有安全可言。
津翎告诉她,通往琉璃古城只有这一条路,他们追不过来,只要过了这条栈道就安全了。
“绾绾快点!”是津翎在她身后唤着,她不敢回头只是“哦!”了一声,生怕一回头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雨中,栈道有些松动,不停地摇曳。这么惊险的事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于津翎,那样熟练的步伐,她望尘莫及,也不想及。
发丝在风中飘摇,曾经绾起你的一缕青丝在铜镜前为你梳妆的那个人。他也是一切杀戮的源泉,他无奈继承了古月轩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纵使万般不愿。接掌古月轩无疑也招来了杀身之祸,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厌恶,最终他选择离开古月轩。这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是江湖规矩,杀戮之门一开便不能回头。一时间他成为众矢之的;被人当成靶子,猎物,被人通缉。
难以想象这座古城会让津翎从此绝闻。书中对琉璃古城有所记载:琉璃古城如世外桃源,位于环山之中,地势极其险要,正因如此,难入难出,四面环山犹如天然的屏障,与尘世隔绝,因而宁静。
她何尝不知要避世于此会殃及这座原本宁静的古城,她觉得这是在用整座城的人的生命作为赌注来做一场赌博,如此大的风险只为换取他们的永远幸福,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既然现在已经开始迈上这条路,就失去了选择的余地,不能再回头了。
冷风吹过,一股寒意侵袭过来,她的身子微微的打了个寒颤,栈道剧烈摇曳。
绾絮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往陡崖下摔去。
“啊!”声音在悬崖四周回荡,久久没有散去。
津翎一把用右手紧紧拉着,被绾絮往下一带趴在了栈道的木板上,而绾絮则悬在那里。风轻过,纱衣在空中飞舞。
“坚持住,我拉你上来!”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想要拉绾絮上来。绾絮看着他手的受伤处缓缓流出红色的液体。没错!那是血,鲜红的血伴着雨水顺着绾絮俩的手流淌,瞬间染上她原本雪白的纱衣。
绾絮隐约可以听到绳子和木板断裂的声音,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绾絮知道他很紧张,他害怕失去她,但她更加清楚这样两个都活不成。
津翎的手虽然受伤但是仍抓得很紧,很有力道,绾絮竭力挣开他的手但也只是徒劳。
“你放手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话音刚落,木板的绳子崩开了,整条狭长栈道脱落下来,绾絮和津翎都被带下去了。
他依旧紧紧地握着绾絮的手,风迎面拂来,耳边还是一阵阵的风声,手心是他温热的血在淌,就这样坠下像天女下凡一般美丽的死去。
绾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风雨的洗礼,她希望就这样永远和津翎睡去,一同葬身在这片宁静的古城中,无碑无墓也好。
鸟语花香,慢慢的睁开眼睛,太阳的光刺痛绾絮的眼睛,她躺在津翎结实的胸膛上。
“我是死了吗?”
“差一点。”他傻笑道。
她闻声抬头对上他的眸。全天下最幸运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他们身上,坠崖不死真难以置信,除非是幸运到了极点,这是八辈子烧香拜佛都修不来的福气。
“当我们落到一半的时候,我慌忙拔剑将剑身插入峭壁上,剑慢慢划开峭壁,带我们慢慢滑到涯底,以至于我们不必摔死,只是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他举起手中的剑,剑锋卷曲,剑身多处凹裂,已不成剑样。
绾絮不禁赞叹道:“好剑!”
他们是很幸运的,把进入古城的唯一通道——那条狭长的栈道,给毁了,雨冲洗掉了他们的痕迹,他们不可能追来,除非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绾绾,你看!”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间小木屋,依山而建,面对水潭,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用小船游至对岸,走进屋中,环顾四周,里门并没有人居住,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只是尘土稍大了些,应该是处被丢弃的居所。
她扶津翎坐在床榻边上,毫不避讳地伸手掀开伤处上的衣裳,鲜血渗出,衣裳与伤处粘合在一起,每个动作都让他受尽折磨,蚀骨穿心。血肉模糊,下手极狠,对方完全是往死里砍,剑剑刺中要害,若是刺得再深些,皮肉再嫩些定是挺不到现在。伤口裂开深至露骨,触目惊心,他现在一定很痛。
“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又折回去,这伤本能避免的。”她不忍道。
绾絮自袖中取出一个小青花瓷净瓶,拔开瓶塞,滴落在指尖贴上他的伤口,他每次受伤都是她为他治愈的,身上随身携带净瓶已成习惯,这也许是最严重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在这里没有杀戮,没有古月轩老大津翎,只有她的情郎津翎。
“没什么,只是回去拿样东西,怎料中了埋伏。”他的脸煞白胜雪,眼神迷离。
“是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身家性命去换?”他默不作声,只是把手伸入胸膛确认那样东西是否还在,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绾絮见他的手紧握成拳,用手抚上让他尽量放松。
“如今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这沉稳的力道,这杀人的功夫是否该隐去呢?”
“那是自然。”他笑道,将手松开,无力地吊在胳膊上。绾絮小心地扶他躺好,替他整理好周身被褥。
清洗周边的血痕与衣服的血迹,倒出乳白色的汁液粘在她的指尖,随着指尖游走的路线遗留在他身上,为他带来了些许清凉。她用手来回涂抹伤口,锥心般的痛反反复复,连呼吸都牵扯到痛处。他竟不出半点声响,乖乖的任她摆布。
绾絮寻了些碎布为他包扎,给他换上身干净的衣裳,自己也换上一袭水绿色纱裙。
溪边,那战袍与血衣上的点点红梅怎么洗都洗不掉,手一松,便随河流飘荡越飘越远,渐渐消失于视线中,一时阳光万丈万里无云。
几天后,待伤势有所缓和,津翎站在窗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银梳,轻轻拨弄银梳的齿,精致的雕花更显雅致。
“小银梳!?不是弄丢了吗?”他没留意到绾絮在他身后站了许久,许是这小银梳勾起的往事让他分了神。
“离开的时候,我想起了它,想将来用它来为你梳头,便折回去拿了。”说的时候极为平淡,似是理所应当的要回去挨打。
她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别动,簪子歪了。”
他按住绾絮的头,拔下簪子,长长的发丝披在身后很重,这一路走来真的很累。绾絮不想他竟是为了那把小银梳折回去,那一次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害他留了一身的伤。
津翎轻轻绾起绾絮的万缕青丝,梳了好久,好久……
曾诺:“绾绾,待你长发及腰,替你绾正青丝,可好?”
绾青丝,挽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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