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早就觉得梁锐之有些蹊跷,看得出来,他十分在意那个蓝衣女子,也许每个人都有软肋吧,有了在乎的人就会有所顾忌,这蓝衣女子是梁锐之的牵绊。
那么他呢?他的顾忌是什么呢?
恐怕早已经在十年之前,被自己亲手斩断了吧……
他必须要纳那名女子为妃,才能让梁锐之心下大乱,露出马脚,否则,这人迟早会是梁惠帝国深藏的一个巨大隐患……
“禀报皇上,王督军求见。”
惠帝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宣。”
“微臣参见皇上。”王二见到龙座上的人赶忙跪下。
“爱卿有何事要奏啊?朕等会儿还要去陪美人呢,有话就快说!”他翘了个二郎腿,十足十昏君一样吊儿郎当的样子。
“报……报皇上,那个出言顶撞陛下的犯人逃……逃走了。”王二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呼吸有些急促。
“砰”的一声,一本奏折正好砸到了王二的头上。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饭桶!”奢华绮丽,雕龙刻凤的龙帐内传来惠帝的怒吼声。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那侍卫被一个邪魅异常的紫衣妖女给劫走,那女子武功极高,眨眼间就杀死了微臣的同伴。微臣又派了一队人马去找了,相信不日便有消息,求陛下开恩啊!”王二边说边连连磕头求饶。
“都是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女子都制服不了,朕养你们有何用?”
“求陛下开恩啊!对了,那妖女长着一双举世无双的茶色眼眸,甚是显眼。”
“嘭”的一声,惠帝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王二更是心惊胆战,只敢用余光窥测龙颜,却不料惠帝目光呆滞,似被勾了魂一般,俊秀非凡的面容此刻像结了九尺寒冰,薄唇微抿,似极度震惊,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王二偷偷用袖口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陛下不会认为那女子是妖魔鬼怪吧,竟吓成这幅摸样!
过了好久,“来人——”惠帝声音仍是颤抖着。
“末将在!”
“朕命你带领手下官兵满山搜寻这紫衣女子的下落,记住,只能生擒,若谁敢伤她一根毫毛,朕株他九族!”
“末将遵命!”
就在将领即将踏出龙帐的一刹那,后方又传来另一声君令。
“站住!”
将领赶忙转过身,单膝跪下,抱拳施礼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算了,还是不要去找她了,你下去罢。”
将领不知皇帝是何用意,只是观其阴晴不定的神色,不敢多问,正色道:“遵命!”,便退出了龙帐。
惠帝转过身,负手而立,背影竟有一丝落寞,他缓缓道:“你们也都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王二心下长舒了一口气,连声谢恩,和宫女太监们一同退出了龙帐。
“举世无双的茶色眼眸,”惠帝喃喃道,“一定是她没错,可是现在竟肯穿紫衣了吗?她不是曾经和他说过最喜欢像玉龙雪山冰雪一样的白色吗?”又低头看看腰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里曾经悬挂着一块他珍爱无比的冰种翡翠福龙玉,可是他幼时却把它送给了一个纯洁如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当作信物,那女孩,也正好长着一双茶色双眸呢……
原来,时光一晃,竟都已经十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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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啊?”墨染不解,一般人逃都来不及,可是眼前之人却把自己拉来了陇南猎场。
阡陌嘻嘻一笑,“你难道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的地方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昏君绝对想不到我们竟然就躲在陇南猎场附近的。”
“你总是有理,好吧,听你的就是了。”墨染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呆的越久就越发没有原则了。
“那好吧,我们走。”阡陌说着足下轻点,紫衣如烟,一会儿就溜到了惠帝龙帐旁的草堆后面。
墨染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她去了。
巡逻的士兵只觉有两道黑影闪过,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
“你在躲这里干什么?这可是龙帐啊。”墨染低声说,此时的他觉得阡陌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
“我呀,就想看看那昏君是怎么个昏庸法的,长长见识罢了。”
墨染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正想说话,却听见龙帐内传来了压抑的哭声,那哭声断断续续的,一时竟让人有些心酸。
阡陌吃了一惊,这呜咽声明显是男子的哭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么到底是谁在哭呢?可是龙帐,貌似是那昏君呆的地方吧……
“我去瞧瞧!”阡陌扒开草堆就想上前。
墨染赶忙制止了她,“别这样,小心有诈!”
阡陌环顾四周,一双眼睛贼兮兮的,“无妨,你别担心了,等我,去去就来!”
墨染自然不放心,但是知道她武功极高,也就任由她了。
阡陌身形一闪,眨眼间便躲到了龙帐后,她猛地蹲下,凝结真气,悄悄在帐边滑了一个小口子。
帐内有些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晰,隐约只见一个男子披散着头发,十分颓废,他斜靠在龙榻上,胸口一起一伏的,似在哭泣却看不到表情,可是那明黄色的龙袍却表明那是惠帝无疑。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他刚才还那么神气的想要杀了木头,可是现在怎么成了这幅摸样?简直就是自相矛盾啊,阡陌有些疑惑,“难道他精神分裂了?!”差点叫了出来,阡陌赶忙捂住嘴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心中却觉得怪怪的,像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对不起她……呜呜……对不起她……”
突然听到了惠帝一边低声哭泣一边在喃喃自语,鼻音极重,他哽咽道:“是我害了她……是我……为什么我还……还活在这冰冷的人世间,为什么我这么软弱连死都不敢?!”
阡陌有些淡淡的心疼,又觉得他很可怜。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隐伤吧,只有自己能明白,即使贵为皇帝,可是仍然有黯然神伤之时,原来大家都一样啊……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那人的轮廓,仿佛是在身旁安慰他要他不要哭一般……
“是谁?!”惠帝似乎有所察觉,一双原本哀伤的眸子此刻却露出狠戾之色。他一把掀开帐帘,快步走了出去,却见月光下一名女子正在失神地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面容隐在月色中看不清晰,一阵微风吹来,女子长发飞扬之间大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可是一双清澈的茶色双眸,却是那样唯美特别……
惠帝突然愣住了,仿佛被人施了咒语一般,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可是却什么都没抓住。
“是你吗?”他半天才吐出这三个字。
阡陌还未说话,身旁立刻出现一个黑影,低声喝道:“快走!你不要命了?!”
墨染拉着她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是你吗?”惠帝又念了一次,仿佛在做梦一般,“阡陌,”最后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清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