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音从屋外进来,手里托着盆热水,一见到我,欣喜的跑过来,“小姐,你总算醒了!”
我摸了摸头,缠着一圈纱布,忍不住皱眉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她小声说道,坐在我身边,“怎么样小姐,感觉如何?”
“还好。”我强颜欢笑,不想让她担心。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连音,你去睡吧。”
她不依,“小姐,你呢?”
“我躺了这么久,睡不着了。你睡吧,没事的。”说完,我轻轻扶过小璃,将她平躺在塌上,盖上薄被,然后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盛满了淡淡的桂花香,清新扑鼻,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树下。其实青掖宫只载着两棵桂花树,但是香气,足以熏陶所有的房间小室。这两棵树高十米有余,树冠展开,甚至能够用“遮天蔽日”来形容。英姿飒爽,枝繁叶茂。
这青掖宫,也宽敞得让我咋舌。就如小广场一般。四周种满繁花,如今,是那盛开的秋菊,更是绚烂。
天将秋气蒸寒馥,月借金波摘子黄。
我依靠着树干,轻轻抱起自己的双腿。莫名的想到了那句歌词,“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塚。”此情此景,还真是诗情加画意了。
我幽幽的哼起了小调,要不是怕影响到别人,还真想扯开嗓门来吼。“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
“西宫,夜静——”
什么?!
蓦地传来一个歌声,让我停了下来。努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确定没有听错,可是四周一片安静,偶尔还有房间中传来宫女的咳嗽。难道是我的幻听吗?下意识的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我不会被敲坏了脑子吧!
清了清嗓子,我重新开哼,这次完全当做是壮胆,“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
“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真、真的有人在唱歌!我听的千真万确!
一阵冷意“嗖”的一下浸润了脑门,我忙从地上爬起。那歌声还在继续,“斜抱云和深见月,朦胧树色隐昭阳……”
忧伤的音调,凄美的唱腔,嘹亮婉转的歌喉中,竟带着道不尽的悲催和绝望!
“西宫夜静,百花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这、这是……
那日小乐子的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脑子里,冷宫……
哆嗦了几下身子,我拉紧了身上的衣服,准备回房间,那歌声戛然而止。我还在纳闷,又听到一声尖叫,“别、别走!求你,别走!”
这回我被吓得不轻,鸡皮疙瘩立了一身。
“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她又开始唱了。唱的如此动听,却又如此凄凉。
我停下了脚步,朝歌声那边望去。脑子里浮现一个清丽的美人儿,坐在冷宫门槛上,摇着小脚,动情的对着月亮歌唱。
心下惆然,经历过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悲伤,才能有如此凄怆的歌喉……
“哈哈哈哈哈!”
我刚还在惋惜,她却又停止了歌声,换做尖锐的刺笑。让我的头皮一阵发麻,遂又转身疾步回房,将门紧紧的给合上。第二日清晨,我坚持要下床,连音和小璃没辙,只好答应让我和她们一起去御膳房刷碗。不过一路上再三警告,我只管在一旁歇着,做做样子。
她们还给我详细交待了一天的任务。
早上刷碗,之后去打扫福鼎宫,到了中午去御膳房报道,送饭到司礼部。下午回来,就去盥洗处洗那些等级较高的公公的衣服。晚上还要送饭,之后才可以休息。
听她们说完,我已一脸震惊。
“难道这皇宫,没有宫女了么?我们要做这么多事情?”
连音摇摇头,“李侍中说皇宫侍女有九千多,只是各司其职。”
“九千多?!”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招来了路人的异样眼光,忙压低了骂道,“这赵齐是吃饱了撑的,要那么多丫鬟伺候!”
“小姐。”小璃拉了拉我的袖子,“这还算好的,前朝又一万三千多。”
“一万三千!”我惊呼:“我了个去。都说宫女是皇帝的女人,这么个伺候法,他还不精尽人亡啊!”
“噗嗤!”连音忙掩住嘴巴,“好啦小姐,快走吧。”
我点点头,“嗯。”
一路走去,我接受了不少目光洗礼,头上缠着纱布,虽然并不怪异,但也有好奇之人多看两眼,让我尤为不自在。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到了御膳房,径直走到后院,仍旧是彩霞她们,已经坐在那边开始刷碗,见到我们目光闪躲了一下,没有了上次的气焰。
看来小璃的这招还真是挺有用的。
我坐了下来,小璃去给我打水,倒进了我的盆中,清晨本就有丝丝寒意,这井水来自地底,更是彻骨冰凉,咬咬牙,我将手伸了进去。这才发现,木盆是新的,抹布也是。
听小璃说,我们洗完的碗筷还要拿进去让另外一批宫女检查,检查完毕之后,则放入热水里面煮沸。皇宫就是皇宫,消毒意识都这么前卫。
正当我擦拭第三口碗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唉哟!钱公公!你怎么来这了!”米尚食的嗓门可真够大的。
“你们这,有没有穆依莲这人?”又是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
等等。
我眨了眨眼睛,穆依莲,找我?连音和小璃同时向我望来。
“穆依莲……没啊,我们这好像没这个人!”
“进去看看!”这女音倒是有几分耳熟。
接着,便听到了一群人的脚步声。我忙低下头埋头刷碗,一双红色绣鞋还是停在了我的面前。
香兰那刻薄尖酸的声音再次传入了我的耳朵,“哟呵~谁能想到天下第一首富的千金,在宫里如此纡尊降贵的做女役?”
“第一首富?”
“千金小姐?”
彩霞她们闻言顿时诧异,小声议论了开去。而我的脸上则是青一阵,红一阵,我捏紧了手里的抹布,无视她,继续埋头苦干。
谁料她一挥手,“带走!”接着,我还分不清眼前状况,两臂便被人夹住,给拖了起来。
“你们放开小姐!”连音先拥了上来,张嘴便朝那两个太监的胳膊上咬去。
“你个鬼丫头!”其中一个太监反手一个耳光,便将连音打倒在地。小璃作势就要上来,我忙狠狠的瞪她一眼,要她不要管我。我不想连累她。
转头看向香兰,心下冷笑,惠妃这个老妖妇,还是等不及要吃我啊。